我向另一边挪了挪,掀了一侧的帘子望向窗外,不经意般转开话题:“怎么突然就变天了?只怕很快就会有场暴雨。”
他便也投向窗外。
层云密布,铅色压城,有隆隆的雷声不时咆哮滚过。
转眼便是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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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秦府,果然开始下雨,并且是大雨。
几道闪电凄厉地划破云层,震耳的雷声似在冲破耳膜。
几个下人打了伞过来,把我和司徒凌迎了进去。
从车轿到屋子,不过短短的一小段路,两人衣裾便被飘来的雨滴打湿了;待沿着回廊步入二门,进了后面我的屋子,连头发都湿了一片。
未及擦拭换衣,便见相思雀儿似地欢呼一声,直冲上来抱住了我的腿。
我忙扶她站稳了,笑道:“相思,先别闹,娘亲自上**的,看把你衣裳弄脏了,就不漂亮了!”
她忙退后一步站稳,却别着手,仰着头告诉我:“娘亲,父王要来了!”
我一惊,抓着干布巾的手差点掉落下来。转头看时,跟在他身后的沈小枫却是一脸的茫然。
我问她:“你听谁说的?”
相思道:“父王自己说的。”
“你什么时候见到你父王了?他又是什么时候说的这话?”
“就是刚刚啊!”
“刚刚?”
“是啊,刚刚我见到父王了!他说我很乖很听话,又问我想不想他。我说,想啊,父王就说,他也想我了,很快就过来接我。”
风信远,相寻梦里路(六)
她双眼亮晶晶地看向我,“娘亲,你说,父王哪天过来接我?明天就过来吗?”
我愕然,问沈小枫道:“相思小姐刚刚去哪里了?”
沈小枫道:“哪里也没去,她在院子里玩得困了,睡了一觉刚醒。”
我松了口气,拍拍在我腰间蹭着的小脑袋,说道:“相思,你刚刚是在做梦。”
相思立刻把头摇得向拨浪鼓似的,急急辩解道:“不是做梦!真不是做梦!我明明看到父王向我笑来着!他摸着我的头,笑得可欢喜了!”
我皱眉,叹道:“好吧,他来看你了,他来看你了,他来看你了……”
我连着念了几遍,声音不自觉地低哑了下去,连心里都似给挖去一块般空落落地闷疼。
相思幼小,也许不能完全分清梦境和现实。但能让她如此印象深刻的梦境……
难道是淳于望真的已经不治而亡,跑来托梦给爱若明珠的宝贝女儿?
相思觑着我的脸色,却似有点不安起来,拉扯着我手道:“娘亲,父王会来接我们,是不是?”
“嗯,是。会来的。”
“我们还回狸山吗?”
我心不在焉,随口道:“随便,回吧。”
“那我们就和父王说,别去王府了,我们一家就住在狸山,天天看梅花打雀儿,好不好?”
“好,好……”
身后忽然一阵“当啷啷”的巨响,差点把相思吓得跳起来,双手把我衣襟攥更紧了。
回头看时,却是司徒凌把侍女端来给他洗手的铜盆给打翻了,**的水漫过砖面,一直汪到门槛边。
侍女慌忙去收拾时,他却好像没看到一般,慢慢地擦净了手,将巾帕掷到一边,才抬眼看我,缓缓道:“晚晚,我忽然想起,我府中尚有要事,不能在这里用晚膳了。我先回去,德妃那里有什么动静我再让人找你。”
他说着,抬脚便大步踏出屋子,兜头冲入尚在倾盆而下的雨幕里。
他的近侍在那边耳房中瞧见,慌忙撑了伞过去为他挡雨时,却给他扬手一掌,狠狠打到了一边,连伞都飞了出去。
“凌!”
我骇然,忙要过去追时,衣襟却被相思紧紧拽着。
她抱着我的腿,惶惑地看着我,问道:“娘亲,外面不是……不是正下雨吗?”
不但下雨,并且电闪雷鸣。
一道金红的闪电蓦地在眼前闪过,把黑沉沉的雨幕照得白亮得惊人,伴着惊雷如炸,掩住了满屋人的失声惊叫。
屋宇震动中,那闪电已如巨大无鹏的毒蛇蛇信,鞭子般抽打在前院的梧桐上。
相思脚一软,已吓得坐倒在地,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我眼看着前面的梧桐晃动着枝叶慢慢倒下,忙将相思抱到怀中,掩了她耳朵低声安慰。
只在这片刻工夫,司徒凌已走得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