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确地说,是那些伪装成灌木或山石的伏兵动了起来。
雪地里突然被拉开的绊马索先将前面连着十余骑绊倒,接着便是跃上前的伏兵,各持刀枪剑戈,杀向倒地的骑兵。
能被唐天重挑中,并在重重包围算计中冲出来的骑兵,自然都是身手非比寻常的死士。
“侯爷快走!”
前方的骑兵虽被重重地甩下马背,眼见有人袭击,第一件事,竟是先去砍断绊马索,打通唐天重和后面人马的道路,紧跟着才持刀自卫。
他们不顾伤势腾挪之际,早已在格斗中失了先机。何况伏击的这些人,与其说是士兵,不如说是刺客更合适,行动灵巧敏捷,身手立刻落在了下风,但见刀光闪过,惨叫连连,前方的雪地里,已迅速翻起了大片鲜红雪浪。
疾驰向前的马匹,踏的不仅是敌人的鲜血,更可能是自己人的身躯。
可这时候,再没有人顾得了去分清敌我了。
活下去,特别是保着唐天重活下去,才是最终赢得未来战局的关键。
斜刺里有人飞来一刀,唐天重冷哼着,手掌一翻,挂在马头的亮银长枪已握在掌中,挥洒时扬一片比雪花更炫目的光芒,闪电般迅捷划过。
对方连惨叫也是短促,中枪处鲜血泼洒如雨,迅速融去大片白雪,连正在落下的雪花都似染了那鲜红,狰狞地扑打到脸上。
庄碧岚前晚救我,同样也是这般在刀山剑海中奔来驰去,却到底是在黑夜之中,不若这样过于洁白的天色,连血色都能鲜明到眩目,令人阵阵地心悸。
“把眼睛闭上!”唐天重低沉着吩咐我时,我才意识到我的身体正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好!”我轻声应了,尽量将自己蜷紧在他身后,默默感受激烈打斗时他那身健实肌ròu牵引出的强大爆发力,却依旧大睁着眼睛,关注着眼前的战局。
这些刺客伸手虽高,但人数顶多才与我们这一行人相当。这样的雪天从马背上居高临下地往下攻击,总是占着天时地利的因素,因此被突袭的慌乱过后,唐天重的部属已迅速扭转局面,逐渐控制战局。
这时,只闻刺啦一声,一道火光冲天而起,劈开了漫漫雪光,然后在空中炸响。
很美丽的火树银花,红得澄澈,亮得耀目,像是谁在张扬着爪牙,邪恶地纵声大笑。
一计接一计,一环套一环,唐天霄竟谨慎到将唐天重任何可能退路都已算好,并竭力封死堵绝。
唐天重眯着眼,眸子里灼过烈焰般的怒火,扫了一眼本该驻扎着他的八千精骑的军营。
去探察动静的两名近卫还没有回来。
也许再也不会回来。
他们以响箭示警,不仅告诉了唐天重军营异常,也提醒了唐天霄所部兵马,唐天重已经到来。
想来他们早有准备,如今再得到这些伏击者提供准确方位,大队援兵,顷刻可至。
风雪声中,我依稀听到了追兵奔出营寨的马蹄声。
“速战速决!”
唐天重咬牙吐出这四个字,手中银枪势如蛟龙,再度贯穿敌人心脏。
那人凄叫一声,临死之时,居然还能扬手发出一枚袖箭,直奔唐天重面门。
唐天重向后一仰,已轻松避过,继续策马向前。
银枪随着青骓马奔走的步履甩开那已不能再动弹的敌人尸首,带起一溜血珠,溅于雪地,迅捷被马蹄带起的白雪混杂住,如春日里揉碎了的落红,转眼被踩踏殆尽。
看出唐天重打算即刻突围,一侧又有人不顾牵制住他们的骑兵,飞起袖箭径射过来。
唐天重挥枪击落两枚袖箭,定睛看了一眼跌在雪地里的袖箭,向身后沉声喝道:“小张,阿陈,为我断后!”
这青骓马本是当日唐天霄为支开他而带他在宫中所选的塞外宝马,性虽桀骜,一旦被唐天重驯服了,倒是匹万里挑一的好坐骑,即便负着我和唐天重两人,都能轻若无物,驰骋如电。只要他那些部属将袭击的刺客尽量拖住,以他的身手,一马当先冲出重围并不困难。特地叫了两名心腹近卫过来断后,必定是为我的安全着想了。
果然,伏击者见唐天重欲要脱逃,竟有几个不顾一切摆脱开对手的纠缠,仗着自己的轻身功夫,拼了命般袭击过来。
看出唐天重对我的安全多有顾忌,这些堂堂的战场男儿,竟把我当做了唐天重最大的空门,毫不犹豫地将刀剑挥向我。
身后的张校尉和陈校尉连连为我挡开刀锋剑刃,并及时地击落了两枚射向我和唐天重的暗箭,解了唐天重的后顾之忧,果然让唐天重一路势如破竹。
对敌之际,扑到我脸庞上的冰冷,已分不清是融了的血水,还是敌人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