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就算逃出生天了吗?
我略略松了口气,放开了一直紧绷的神经,疲倦地靠在唐天重的身上。
唐天重呼吸渐趋平稳,才记得继续问我:“天祺……是不是背后和唐天霄有勾结?”
我倦倦地答道:“他说,你母亲害死了他的母亲和他的同胞弟弟,你父亲又让他阻止你弑君夺位,所以他令人灌我打胎药。我不肯,他一脚踹在我肚子上,孩子就下来了。都是血,好疼……”
唐天重身体一震,咬牙切齿地恨恨道:“怪不得……原来是他!这畜生!我会将他千刀万剐,为你和莲儿出气。”
莲儿……
他果然和我一般看重我们的孩子,记得我们是如此殷殷地期盼着他的出世,甚至早早为他取了名字。
莲儿,莲儿,见证着他的父母初识于莲池,相守于莲池,甚至……相爱于莲池。
是的,相爱……
再次见到庄碧岚,发觉彼此的心意已不复当日的波澜翻涌,更让我清晰地意识到,曾经认定的固若金汤的爱情,在音尘杳杳多少年后,终于在聚散匆匆中烟消云散。
所幸,我并不是云中孤雁,他也不是水中浮萍。各有得失,终究不算悲惨。
如果失去莲儿只是唐天重母子当年所为而受的报应,那这报应,我也只得承受,并和泪吞下。
我低声在他身后轻叹,“冤冤相报何时了?得饶人处且饶人。侯爷,你恨他伤了我,害了莲儿,他也恨你母亲害了他母亲和弟弟,对和错,你分得出吗?”
唐天重沉默,然后冷笑,“清妩,若我敢怀有你这样的容人雅量,这许多年的明枪暗箭,我早就不知死了几十回了!”
我也沉默了。
最是无情帝王家。那样你死我活的明争暗斗,原就不是我所能忍受的。
风雪似又密了,刚刚有些回温的面庞,被雪粒打着,反觉出冷森森的疼意来。
唐天重见我不说话,倒似不安起来,拍了拍我的手,放缓了语气说道:“若我饶了别人真能解去冤仇,退一步倒也不妨。怕只怕,我敢退一步,立刻兵败如山倒,别说莲儿,便是你,我都不能保住!”
我打了个寒噤,忽然又想起唐承朔临终前所嘱的话,不觉伸出手来,摸了摸我贴身挂在胸前的荷包。
辗转流落在外这么久,总算没人想起要搜我身,唐承朔给我的东西被我fèng在荷包中收藏着,倒也不曾遗失。
提到我们的孩子,唐天重神色黯然中带着凄惶,“清妩,我无法容忍……我连我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唐天霄有定北王和庄氏支持又如何?天祺阳奉阴违一心反我又如何?瑞都在我掌中,举国最精锐的兵马也在我掌中。如今你回到我身畔,我更无顾忌,你且等着看你夫君怎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吧!”
我哑然,心知无从再劝,何况身体早已虚乏得不堪,一阵阵地心悸眩晕着,连手足俱已疲软,只得闭着眼默默忍受一路翻山越岭的颠簸,努力稳着坐在马上的身姿,不让唐天重发觉我的病弱,免得连累他太过分心。
唐天重却似很享受我无力的依靠,偶尔转头瞧我,黑眸晶亮,倒似比那漫山的白雪还要明澈些。
眼看快出密山,两侧有矮松、山石、灌木等飞快掠过,顶部俱压着厚厚一层积雪,看来像一个个弓着腰的老人正戴着雪白的毡帽。
唐天重心机之深,并不在唐天霄之下,饶是唐天霄这样机关算尽,似乎也未能占据上风。
他拿马鞭指点着前方向我说道:“从这里过去的山口,便驻扎着八千接应我们的骑兵。待会儿与他们会合了,唐天霄再调遣再多兵马越过密山赶过来,无论如何也是赶不及的了。”
我点头,“唐天霄的驻地,似乎在平安州以东,想大规模调军过来,并不容易。”
这话我不过随口一说,但唐天重的身体却似僵了僵,慢慢放下了举起的马鞭,手背上竟已攥出根根青筋。
他应该是想到什么,并突然紧张起来。
我迟疑着问道:“哪里不对了?”
唐天重策马向前,吩咐两名亲卫,“你们先行到前方军营去探察动静,若是一切正常,即刻发两枚响箭通知本侯,如有异样,便知发一枚响箭,然后尽快脱身回来禀我详情。”
亲卫领命,快马加鞭离去后,他才缓缓道:“平安州到扶风郡,除了穿越密山山道最近,若绕道狸山,不过多上三天路程,并且俱是康庄大道,可供大队兵马行走。”
狸山?
我失声道:“唐天祺的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