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暗惊。怎么连白天我们私会的事他也知道了?或者,只是有些疑心,故意来套我的话?
唐天重见我疑惑,又道:“唐天霄跑到我这里,能突然失踪好一会儿已经够奇了,还有我们这个万事不理的宁大小姐同一时间突然跑去看什么鸟儿,若说你们两个没见着,我却是不信的。”
他们如此了解彼此的动静,我也不打算抵赖,仰面望着黑漆漆的夜空,轻声道:“是,他不放心,来看看我。”
“仅此而且?”
“我听到的,仅此而且。可侯爷必定不信的。”
唐天重却放开了我,说道:“我信。”
我愕然坐起身,却听他叹道:“如我不肯信你,你又怎肯信我?我便信你一回。至少,我回来时,你还在。”
我呆了呆,敢情他今天匆匆回来,是怕我和唐天霄有所约定,就像当日从皇宫逃出一般,这回会从他的摄政王府逃开。
“我还能到哪里去?”我苦笑着抱膝叹息,“侯爷,你且告诉我,我还能到哪里去?”
“你可去的地方多了,别说唐天霄不肯死心,就是庄碧岚……”
他忽然噤声,取了酒壶继续喝着。
我便代他说下去,“其实庄碧岚也不曾死心,对不对?他和南雅意之间所谓的患难见真情,不过是为了逃开侯爷的掌握,而奉命在我跟前演的一场好戏,对不对?明知我可能会在那个时候去,还关了门在房中卿卿我我,本就不和情理。”
唐天重停下手,盯向我,“你在找理由为庄碧岚的变性开脱吧?我本就是你心目中的坏人,再往坏里想,也没什么要紧。”
有两滴打在眼睫,眼前便有些模糊。我酸涩地笑了起来,“侯爷可记得,庄碧岚临走时说了什么?”
唐天重目光一转,“他说,南雅意做的莲子羹很好喝,莲子剥得很干净。”
我吞咽着喉间涌起的气团,笑道:“可庄碧岚从不吃甜食,更不吃莲子羹。那是我小时候最喜欢吃的甜汤,便是盛了给他,他也必定把莲子夹出来给我吃。”
我眯起眼,那样深沉的夜色,却隐隐听到年少时彼此轻快的欢笑。
青荷盖渌水,芙蓉葩红艳。郎见欲采我,我心欲怀莲。
那样美好的时光,风和日丽。
唐天重的神情渐渐难看。他尴尬地转过脸,说道:“哦,那倒是我不知道的。”
我又告诉他,“剥得干干净净的,是连心。煮汤的莲子,是没有心的。”
唐天重悟了过来,苦笑道:“原来……原来那时你便知道了是我的计谋。那你为何不拆穿我?”
我反问:“我为何要拆穿侯爷?我已是侯爷的人,明知侯爷的用心,何苦去招侯爷不痛苦?我再不可能是碧岚的妻子,又有什么立场去阻拦他们在一起?如果碧岚能接受雅意,也算男才女貌,必定是这世上最般配的一对。”
唐天重瞪着我道:“所以,你认为他们可以幸福?你却不可以?你就这么不信任我,认定跟着我会受一辈子苦楚?”
我叹道:“我只是个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女子。而侯爷……侯爷的心太大,太深,并不是我所能了解的。”
“是吗?可我不觉得。”他凝视着我,“我心里从来只装过一个人。从那个晚上,我瞧着她一个人在月下哭,我便再也放不下了。”
那样黯淡的灯光下,他的眸子居然亮得如玻璃一般,映照出我被细雨打湿的脸,以及湿润无措的眼睛。
如果唐天霄向我说同样的话,也许我会一笑置之,可他是唐天重,宁愿用刀兵和鲜血说话也吝于言辞的唐天重。
“清妩!”
他忽然无奈地换着,随即将酒壶扔入池中,便张开双臂将我拥住。
“好……我承认我不好好人,我从来就是坏人。我用铁骑和刀剑分开了你和你的心上人,我用很不光明的手段枪占了你,我用可能很愚蠢的计谋离间你们……所有的不是,我都认了。可你也不该把这些事全憋在肚子里。我宁愿你不高兴时指责我斥骂我,至少还见到你是把我当成可以说话的家人或朋友。我从没想过我会把你逼出病来。我……很灰心。分开这些日子,我其实很想把你完全丢到脑后,哪怕……哪怕就当做我从来没有找到你,也比现在这样好。可我偏偏还放不下……一听到唐天霄暗中见你,我立刻回来了,生怕一不小心,再也见不着你。清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