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谕问向附近路人,“那些院落里住的都是什么人?”
路人答道:“是北乡郡几家富户所建,夏日时常见人过来避暑。不过近日临水的那座院落已被人赁去,昨天见有人搬进去了。好奇怪,居然有个蓝眼睛、黄头发的女人,据说是这家一个侍仆从外国讨的老婆。”
“外国?”
成谕正纳闷时,那路人忽然一指,“看,果然蓝眼睛、黄头发!”
众人忙抬眼看时,正见一男一女骑着马从身畔一闪而过。
那女子果然金发碧眼,模样迥异于中原人,却穿着中原人的服饰,看着好生奇怪。
因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异国女子身上,待得他们行得远了,许思颜回过神来,忽失声呼道:“那男子……那男子是谁?”
经他一呼,其他随侍的目光才转到那男子的背影上。
然后,成谕骇然道:“这背影怎么……怎么看着有几分像千陌?”
说话之际,那像千陌的男子和异国女子已经在临水的那栋院落下马,匆匆奔了进去。
许思颜忙从腰间取出桃木盒儿,查看素心蛊的动静。
还是如蚕宝宝般酣睡着,并无半分动静。
“萧木槿,你这骗子!”
许思颜愤怒,正想将素心蛊砸了时,却见素心蛊猛然一颤,似被什么惊醒,然后飞快地扭动起身体。
扭来扭去,只冲着一个方向。
那栋编着槿篱的院落。
几乎同时,只闻接二连三的“嗖嗖嗖”的锐响,那院落里已有焰火窜起,“砰砰砰”在暮色渐沉的夜空炸开,绽出一朵接一朵的木槿花。
红的,蓝的,紫的,长长久久凝固于天空中,映亮了谁的面孔,谁的眼睛。
“木槿!”
许思颜失声呼唤,如一支离弦之箭,策马飞奔而去。
而那个院落,依然有无数焰火窜起,绽着热烈而灿烂的光芒。一排八角宫灯次第点亮,将院落内外照得亮如白昼。
许思颜奔到槿篱前,纵身跳下飒露紫时,敞开的院门前也已奔出一人。
一身天水碧的袄裙,肌肤如玉,柳眉含情,双眸晶亮蕴泪,圆圆脸儿却笑意盈盈,正仰着脸看向他。
“大郎!”
她吸着鼻子呼唤,浓睫却湿。了。
“你这没良心的泼妇,害死人的毒妇,无情无义的死丫头,看我打死你!”
许思颜声音哑了,扬手挥起马鞭狠狠抽下。
木槿不躲不闪。
马鞭便甩在她脚边地上,带起一圈浮尘飞舞。
她的唇便扬了扬,顽皮地一吐舌头,忽冲上来,将他抱住。
“对不起,大郎。不小心,走得远了些。想回来时海上总是遇到逆风,一路走走停停,足足耽搁了两年!我再也不去那么远的地方了!我想你,大郎!”
她轻柔地说着,入耳如梦。
“我打死你……”
许思颜哑着嗓子恨恨咒骂,手中马鞭却早已跌落。他用双臂小心地拢住她,像拢着一片随时又要飘开的鸿羽。
直到真真切切感觉出她的肌肤,她的体温,他才似确定这真的不是梦。
这真的不是梦。
“木槿……”
臂腕蓦地收紧,他将她紧紧扣到自己胸怀,几乎落下泪来。
“好吧,你回来了,你回来了……就好。绝不许再走,绝不许再离开!”
木槿的泪水暖暖地濡。湿于他的肩头。
她呜咽道:“嗯,我再不会走,再不会离开。”
又两枚焰火窜上夜空,绽作一对并开的木槿花,艳。丽妖。娆,璀璨无双。
-------------那一年,并蒂花开------------
“呔!又是哪里奔来的登徒子,放开我娘!”
正紧紧相拥着叙话时,旁边忽传来奶声奶气的一声斥喝。
许思颜一怔,忙放开木槿转头看时,正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提了条长凳,“砰”地敲在院门前,横刀立马气势非常地抱肩坐上,挡住前方去路。
不远处,还有个相同样貌的小女孩抱着只小白猿站于紫藤花下,眨巴着水晶般明净莹亮的大眼睛,神色却有些呆呆木木的,似还没弄清眼前的状况。
他转身看向木槿,“是……我们的小晴、小朗?”
“嗯。”
木槿应了,偏着头去扶半偏发髻间的玉钗,借机去擦拭眼底的泪痕,只作没看到小家伙的刻意挑恤。
当爹又当娘地教养着两个小家伙,向来恩威并施,自然不能在小家伙跟前掉眼泪。
许思颜又是欢喜,又是心酸,大踏步走过去,一把将小朗拎起,看他哇哇乱叫,大笑道:“小朗儿,腿都沾不着地儿,还敢跟你爹爹叫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