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桃花眸如醉如痴,面颊亦浮上一层红晕,即便满面尘灰,亦有种摄人心魄的美丽。
木槿勉强笑道:“那么,你带心爱的女子去住呀!”
许从悦转过脸,不敢看她的眼睛,低声道:“嗯,有机会我带她去。那是我一生一世唯一喜欢的女子。我在那株栎树下刻满了她的名字。”
“她是谁……”
木槿想问,腹中又是一阵绞痛。她明显感觉得出胎儿正在惊恐不安地乱挣乱踢。它们必定无法明白,向来安宁舒适的母体,怎会在一夜之间变得如此动荡,一阵阵的收缩如无形的手,正捏向它们稚弱的生命。
木槿汗水涔。涔,终于忍不住弓起了腰,脸部痛苦地埋向自己捏紧缰绳的双臂。
“皇后!皇后!”
青桦、千陌都察觉不对,失声惊呼。
而身后,已传来阵阵急促的马蹄声。
木槿状况不佳,他们骑行得并不快,而顾湃他们便是竭尽全力,也不可能尽数拦下那庆南陌的兵马。
许从悦回头时,正见一行数十骑人正策马如飞奔至,领头之人正是庆南陌。
果然,竟亲自领了最精干的骑兵穿过顾湃等人封锁,追赶过来!
远远见到木槿等人,庆南陌身后骑兵执弓于手,箭矢如飞蝗般疾射而出,却是射向他们的座骑!
“皇后,抓稳缰绳!”
许从悦狠狠一鞭抽在踏雪乌的臀。部,然后飞身而起,剑光舞处,已将射向踏雪乌的箭矢尽数挡住。
踏雪乌吃痛,不再因着主人驭马的有气无力而慢吞吞踱着,长嘶一声,亦如离弦的箭冲了出去,转眼奔出老远。
青桦等亦在飞身保护自己座骑,无奈对方人数足足十倍于己,片刻之后,除了青桦的座骑,其他人座骑都已中箭,惊嘶着狂奔乱窜。
而敌人,转瞬即至。
众近卫已弃了惊马,对视数眼,不约而同向后奔出数十步,扼住这路段最狭窄之处,将一行人尽数拦住。
刀光切中骨骼的沉闷声响,伴着战马惊痛的嘶叫,和骑者愤怒的吼斥……
明明穿着吴军服饰,竟都是狄人口音!
也难怪,庆南陌所统领的是吴兵,他们可能被主将欺瞒着杀戮无辜,也可能被主将有意识地推上死路,却不可能明知要追杀的是皇后,还奋不顾身地跟着主将谋逆作乱……
到了此时,先前的一些疑惑也很容易解释了。
吴蜀两国先后中计,但始终无人疑心庆南陌,无非因为庆南陌是皇上心腹,是江北主将,中计损失的也是他的兵马,还险些害了他的性命……
可原来,这主将就是打算断送手下的吴兵,盼着他们死得越多越好,江北的防守越薄弱越好……
至于晋州,倒也不急着交给狄人,反正在他手上和在狄人手上无异,他还可利用目前的身份为狄人做得更多。
今日若不是半夜袭来的狄人大败而去,他还可以借口救援不及继续装他的忠臣良将,瞒骗世人耳目!
许从悦恨得咬牙切齿。
他原想着以情动之,看能不能劝得庆南陌的部属迷途知返,眼见这样的情形,也懒得再费唇。舌了。
就如狄人射向他们的座骑一下,他们刀刀落下,也尽斩向他们的座骑,然后拼命将他们拦住,仗着自己身手高明,招招击向对方要害。
只攻不守,几乎都是不要命的打法,只求将对方都留在此地,多留一点让木槿逃命的时间。
狄人纷纷倒下,千陌等却也成了血人,然后一个接一个倒下。
庆南陌见得他们这种打法,倒也骇然,怒笑道:“你们以为,这样便能拦住我了?”
他的长枪舞出雪花万点,刺向正奋勇与一名狄人格杀的青桦。
许从悦咬牙拼着背上中了一刀,人如大鹏飞起,一脚踹向庆南陌的长枪,手中宝剑已如雪瀑般倾射而下。
“找死!”
庆南陌怒喝,长枪一旋,飞快击向他的宝剑,然后狠挑过去。
青桦已注意到庆南陌袭来的致命一枪,正觉避无可避,再不料竟是许从悦舍身相救,不由惊呼道:“雍王爷!”
许从悦只觉胸口一凉,庆南陌的长枪已将他胸膛贯穿,令他以极狼狈的姿势仰面倒地,眼睛正对着灰蒙蒙的铅色天空。
“唔——”
他仿佛呻。吟了一声,又仿佛没有。
眼前忽然便是织布中他剑后仰面而死的情形。
惊怒的望着他,不解又不甘,到死不肯瞑目。
这是报应么?也许是吧?
长枪自他胸口拔。出,把他带得在地上滚了两滚,一溜儿的血珠在空中飞扬,如一朵朵绽开的殷。红花朵,无声地落回他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