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从悦震惊,忙提剑去拦阻时,旁边幽幽碎芒闪过,竟是木槿连发数枚钢针,径奔那男子。
男子极壮实,看扑进来的姿势倒也灵活。但他似根本没有躲闪之意,由着那钢针深深扎入他的胸膛和肩膀,然后带着那些钢针扑上来,——扑倒在木槿跟前,却垂下了手中染血的长刀。
木槿怔住。
甩着肮脏淋漓的头发,那人奋力仰起满是血水的脸,嘶哑地开口说话。
仿佛舌尖咬在齿间,艰难的一长串话语,他的神色看来焦灼却充满期待。
木槿皱眉,“嗯?”
竟然不是中原人,说的也完全不是中原话。她一个字也听不懂。
那人亦是愕然,那希冀迅速被绝望所替代。
他不顾身上的创伤和剧痛,艰难地向前爬着,口中又吐出一串木槿完全听不懂的鸟语。
木槿已看出此人并无刺杀之意,甚至完全没有敌意,更是纳闷,问道:“你哪里人?不会中原话?”
那人茫然看着她,然后努力挥舞双手向她比划,口中终于挤出了几个汉字,“你是……你是……公……公主……”
眼前忽一道雪芒闪过,剑光飞快从后背钻入那人身体,竟将他一剑穿心,钉死于地。
木槿抬眼瞥到动手之人,不由惊怒喝道:“许从悦!”
许从悦脸色煞白,慢慢自那倒地的魁梧身体上拔出宝剑,盯着剑尖沥沥而下的鲜血,默然无语。
那人兀自抬着脸,发蓝的眼睛瞪得极大,嘴里还待说着什么,却再说不出来。
他的喉咙里“嗬嗬”两声,口鼻鲜血直涌,然后脑袋重重磕回到木板上,再没了声息。
青桦、顾湃已经奔了进来,那边禁卫军亦冲到了帐外,成诠更是从那人破开的大洞中奔入,急急请罪道:“臣护卫不力,请皇后娘娘见谅!”
木槿已坐回榻上,淡淡道:“一场意外而已,无妨。他应该有同党吧?”
成诠道:“对,方才便是他两名同党从前面吸引了我们注意力,这人在混乱里借着雨幕和后面搭了一半的帐篷掩护,冲到了皇后娘娘帐篷里。”
若等帐篷都搭好,木槿的帐篷必定被层层围护于中央,那他们寥寥数人更难冲到她跟前了。
木槿盯着地面上被雨水不断冲刷开的鲜红血水,问道:“同党呢?”
成诠顿了顿,“刺客太过凶悍,完全不要命的打法,下边的兄弟便没想到要留活口,所以……”
所以,那两个死了,眼前这个也死了。
两个人奋力引开大批禁卫军,这个人则冲向近卫保护下的会武的皇后……
敢情他们这是找死来了?
木槿皱眉,“看得出他们来历吗?”
成诠摇头,“穿着寻常布衣,暂未发觉特别之处。不过他们出手勇猛凶悍,似有高凉、晋州等地的剽悍民风。”
“可曾注意到他们口音?”
成诠微一皱眉,眼睛余光扫过默立一旁的许从悦,才道:“他们冲过来便砍人,并未说话,故而无法推断究竟是何方人士。”
“是么?”木槿把玩着手中钢针,慢慢道,“刚出门便有人前来送死,可真是天下第一奇事了!”
成诠额上微有汗意,愈发恭谨地说道:“下面臣等会多加小心,不会再给人可趁之机!此时离京未远,或者臣待会儿应该急奏皇上,请他再加一队人马护送皇后……”
“不用了!”木槿打断他,“京中正是用人之际,皇上也不该再为这些琐事烦心,往后咱们自己多加防范即可。”
成诠只得应道:“是!”
明姑姑看着帐篷那破洞处虽有禁卫军从外压住,依然有风雨嗖嗖刮入;何况脚下躺着一具死尸,风雨里尽是血腥之气,遂道:“此事尽可慢慢再查,娘娘还是赶紧换个帐篷休息要紧。这风大雨大的,可别着凉了。”
成诠遂道:“前面已有搭好的帐篷,娘娘可以先过去休息,我等随后便将应用之物送过去。”
木槿点头,“都是小事,青桦他们自会帮我收拾。你先去清点下刚才有没有伤亡,再安排人在附近搜查搜查,看看还有没有其他贼人在窥伺。”
成诠应了,匆匆退出帐篷。
明姑姑正要扶木槿离开时,木槿却转头看向许从悦。
他早已收剑入鞘,一身素衣萧萧,飘在凄冷雨丝里,看着还是那样的孤单而隐忍。
似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所惊,他面色发白,目光闪烁,一副神魂不定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