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低头看时,手中刚烤好的野兔已到了景予手里。
凤雪瞧见,终于忍无可忍,手一翻凤羽已执在手中。
看来,今天避无可避,必有一场因烤ròu引发的血案……
我暗自叹气,权衡着我和凤雪联手对敌景予有几分取胜的把握,正准备取剑时,却见景予已飞快地将最大的一条兔腿撕下,递到我跟前。
我的剑自然是再也拿不出来,木木地看着他递来的兔腿,下意识地便伸手接过来,却无法送往嘴边。
喉嗓间忽然间堵得厉害,恍惚又是往昔的昆仑山……
不知什么时候,他对着我时很少再板他那张棺材脸,常会笑出一对深邃好看的酒窝,俊秀白皙的面庞便散发出阳光般明亮而璀璨的光芒,有时能让我看着看着,便看痴了。
昆仑山上虽设有厨房,但仙尊们都认为口腹之欲对修行不利,厨房极其简陋。我的厨艺倒还得过去,却不敢在山上烹饪,只怕四溢的香气会坏了师弟师妹们的修行,故而还在悄悄在稍远处烤ròu或弄口锅炖ròu的时候多。
景予自然总是跟在我身边帮我收拾,连师父和原微也常跟在后面蹭吃蹭喝。
景予不像他们两个嘴馋,但每次我快烤熟时总会抢过去,先撕下最鲜香肥美的一块ròu给我,生怕被他们两个抢了去。
也便……如现在这般。
师父和原微都不在,其实并没有人会抢我的烤ròu。
那么,他是出于怎样的心理,会突然抢了那ròu,撕下了最肥的一条腿递给我?
我看向他,动了动唇,想问,却觉嗓子被拉住般紧绷着,略动一动,便会有什么地方被撕裂开来,洪水般决堤……
他垂着眼睛,额前和两鬓有散落的碎发飘下,挡住了火光下愈发苍白的脸。
我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见到他双手正毫无意义地胡乱摆弄着剩余的大半只野兔,手背上的青筋仿佛在突突地跳动。
他分明正努力掩饰他的不安。
难道方才的动作,于他也是一桩意外?
他对这样的意外,同样地茫然无措,同样地惊惶不安?
心头似有一点希望,如火苗般轻轻往上一跳,随即湮灭。
若我还敢做梦,只能证明他射我的十二箭委实下手太轻了,而我委实太蠢了。
凤雪见景予到底没把整只兔子给占了,便恨恨地收回凤羽,然后小心地摇晃我,“阿姐,阿姐,你没事吧?”
我凝一凝神,正待说话时,却听那边景予道:“大白,给你吃吧!”
他站起身来,将那大半只烤兔丢到了白狼面前,一拂墨色长袍,平静地走向他原来卧着的那棵老松。
墨色身影渐渐消沉于周围的黑夜中时,颀长的身影竟显得如此孤寞而绝望。
或许,仅仅是我的错觉?
他是魔帝之子。
至少,他在魔界尊贵无比,倍受敬重。
比我这个不知什么时候便会彻底消逝的人不知好多少倍。
白狼按了烤兔在爪下,不知是惊是喜,纳闷道:“这人……一回魔界果然完全变样了!行事莫名其妙!”
它说着,便趴下身与烤ròu奋战,再顾不得推敲分辨什么是非黑白了。
我用力吞咽下哽得我喉咙疼痛的气团,将手中兔腿递给凤雪,微笑道:“小雪,来,尝尝阿姐手艺!”
凤雪接过,问道:“阿姐,你不吃吗?”
我大笑道:“开玩笑,阿姐怎么可能不吃?这不是还有一只野兔吗?等你们都吃鱼吃饱了,看我一个人吃掉一整只兔子!”
“哦!”
凤雪待信不信,一边瞥着我,一边慢慢地啃着兔腿。
我利落地串起另一只洗剥好的野兔,笑眯眯地看着他,“好吃么?”
凤雪咬一小口,摇一摇头,咬一小口,再摇一摇头,却答道:“好像比鱼好吃,没那么腥,只是腻了些……嗯,跟竹竿的味道差不多,挺好吃。”
跟竹竿的味道差不多……
连青岚和白狼都忍不住看向他,神情怪异。
我趁机大笑,大笑……
笑得落下了几行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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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烤好的兔子,我撕了块ròu啃着,却觉得凤雪的评价很有道理。
的确和竹竿般硬而无味。
我疑心我是不是忘了放调味料了,是不是烤得太老了,但青岚吃得很香,白狼更是啃得津津有味,连骨头渣都不肯剩下半点。
凤雪吃完我给他的那条兔腿便一直看着我,也没说再吃,我也没再主动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