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予唯恐我这副破莲身受不住魔气侵蚀,又恐这里会像酆泉狱那样,唤起我体力被压制的魔气,时刻留心着,又与我双修昆仑心法,以抵御透过荣枯藤和得失屏传过来的元魔之气,——其实是以他纯正浑厚的仙家之力护持凝于莲身的术法,以免有所闪失。
此地的元魔之气虽比酆泉狱浓重数倍,但明显没有那里的魔气霸道邪恶,加上藤屋相护,我们的灵力运转还算自如。
如此一天下来,我体内灵力倒比刚进来时充盈了些;而景予得了仙莲为心,的确修为大进,虽是耗费不少,却还不至于动摇根基,算来撑到陌天行回来绝无问题。
一切比我预想的要好得多。
便作最坏的打算,陌天行遇到什么事暂时回不来,无法过来带我们出去,我和景予不得不在这里化作飞灰,能在最后的日子相依相守,也算不枉此生。
洞中无日夜。
躲在那箱子大约度过了两三日,我虽偶尔有酆泉狱那种不明气息躁动翻涌的感觉,但并不明显。
这天正和景予探讨着,我体内那股作祟的气流是不是和我的出身有关时,忽闻一阵咆哮,如巨雷般劈响在洞中,连藤屋都在簌簌而抖,宫灯在头顶晃个不住。
我惊愕时,景予已道:“别怕,应该是那獬豸太无聊了,又在伸懒腰。”
“伸……伸懒腰?”
景予无奈地点头,“我猜它是在伸懒腰。它那个洞穴比我们这边的小多了,估计活动着更不自在,难免有点儿脾气。”
景予已经告诉过我,蚀仙洞的入口不详,应该是由山壁间的古阵或机关传送进来的;而蚀仙洞的出口倒是一眼可见,就在我之前所见到的屏风后。可惜从那出口过去,便是养着獬豸的另一个洞穴。
他刚被丢进来时,也想过逃出去,刚走进入便差点被獬豸拍死。
幸亏他行动还算轻捷,赶紧逃回了这边洞里。
因连着两边洞穴的通道狭窄,獬豸那庞大的身体过不来,故而尽管被激怒得咆哮不已,却再不能伤到他分毫。
那次以后,他又听到獬豸喧闹两次,悄悄去窥察时却没看到任何异常,猜着那獬豸其实也和他一样被困得不耐烦,便不再去理会了。
可惜后来陌天行带他出去时,却蒙上了他的眼睛,再不晓得獬豸所在的那个洞穴究竟是怎样的情形。
我素有自知之明,连景予都斗不过的上古魔物,我自然不会拖着个病残的莲身去招惹,还是安享我幸福的小时光好。
嗯,幸福的小箱子时光……
可怜这箱子也太小了些,我连懒腰也伸不得,只能打了个呵欠,在景予怀里蹭了蹭,预备换个更舒服的姿势躺着,静候那位獬豸老兄伸完它的懒腰。
但獬豸似乎完全没有停歇的意思,咆哮声越来越大,震得耳中嗡嗡如同雷鸣。
并且,我听到了别的什么声音。
“唧唧——”
“唧唧——”
声音不高,但却尖锐激昂,似乎十分惊怒恐惧,却毫无屈服之意。
好生耳熟……
猛地想起那是谁的声音,我抓过荣枯藤便跳了起来,边冲过去边叫道:“小雪!”
是凤雪,我养的大凤凰凤雪呀……
经过那石屏时,屏上的图案在黑暗中闪着幽幽荧亮,再次撞到眼底,让我心跳如鼓擂,血脉里突突地似有什么要往外跳。
一时也顾不得思量那图案有何奥妙,我急急越过石屏,径奔往景予所说的那个通道。凤雪的叫声越发清晰,也越发凄厉,正是从通道的另一面传来。
元魔之气越发浓重,森然如有刀刃细细划过肌肤。
我忍着脏腑的翻腾,奔到通道尽头时,一眼便看到凤雪正以白凤凰的原形与一个怪物狠斗。
那怪物模样与麒麟相类,浑身遍披浓黑粗硬的毛发,油亮如匹;它的额上有独角,背上有双翼,此刻正扑展着从白凤凰的头顶飞过,想必便是獬豸了。
据载獬豸小者如羊,大者如牛,绝大多数有角无翼,这头却足足有四五个麒麟那么大,双翼墨黑,扇舞处魔气四溢,令人心悸,果然世所罕见的上古魔物。
它的眼睛是半透明的琥珀色,竟如宝珠般明亮夺目,几可与天界白凤凰的那身翅羽争辉。
凤雪果然不惧这里的元魔之气,腾挪飞舞之时依然清光四射,扇出的劲风里犹蕴着超脱高洁的仙家灵气。
只是他才不过活了一百八十年而已,纵然有着天然的清心净化之力,也不可能化去这等上古魔物所带来的浓重魔气。若不能及时出去,他一样会被化去仙身,化去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