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三年前就该叫母亲的闺名了,这三年,他们本该在一起。
是我不该那么迂腐,我应该找一切的机会,让他们成为幸福的一对。
父亲既然深爱母亲,也该盼着她开心才是,绝对不会怪罪于她。
“这个小白脸,看来对太后娘娘真够深情厚意的。”宇文颉满脸笑容望着母亲,道:“京城为安氏攻破,娘娘不去投宇文氏,却跑去黑赫,想来就是为了和这个小白脸双宿双飞吧!”
他又用剑柄将我的下颔抬了一抬,笑道:“就是不知,有没有大小通吃?”
我“啐”了他一口,这次却是巧了,一口血痰,准确无误地飞到宇文颉脸上。
宇文颉忙着擦去,笑道:“栖情丫头,看在我三弟的份上,我不和你计较,但呆会儿你先得让我验一验还是不是黄花大闺女,有没有资格进我宇文家的大门!”
我已懒得说他无耻了,跟他讲道理,显然只是浪费体力。
躺在地上的颜远风胸口剧烈起伏着,握着宝剑的手浸润在越来越多的殷红血液中,慢慢绞紧,忽然跃起身来,又往宇文颉刺去。
宇文颉再不料颜远风凶悍至此,匆忙避开,冷笑道:“还做困兽之斗么?你以为你还活得了么?”
颜远风一击不中,精气尽散,宝剑咣当落地,往前便倒。
我用力挣开给惊呆的军士的手,抱住颜远风垂落的身体,叫道:“颜叔叔!”
颜远风那曾让我迷惑了整个童年时代的如潭黑眸,依旧碎影迷蒙,带了让人心碎的疼痛,悲伤地叹息:“婉意,栖情,我终于……还是护不了你们……”
母亲爬到他身边,张着嘴,只是说不出话,大滴大滴的泪珠直滚下来。
宇文颉指住颜远风,喝道:“把他拉开,绑树上去,用鞭子抽,把他抽成ròu酱!看这两娘们怎么个哭法!”
“畜生,你敢!”我喝骂着,可仅凭一只可以动弹的手,如何拉得住颜远风?母亲凄楚唤了声“远风”,待要伸手拦时,给宇文颉一脚踢在心窝,顿时倒在地上,爬不起来。
眼看颜远风给捆到树上,宇文颉带了痛快的笑意指点人去责打时,忽听得有人清冷道:“这人几处要害重创,无论如何也活不了了,不知宇文二公子和他有何冤仇,是不是还打算鞭尸?”
宇文颉匆忙抬头,已失声道:“安亦辰!”
我神思恍惚地将眼神从颜远风转到来人身上。
果然是安亦辰,一身清淡蓝袍,狐皮滚边,雍容俊雅。
快三年不见,他似乎长高了不少,眉宇间那种温存的稚气已一扫而空,负手垂眸际,隐隐有不怒而威的凛冽之气,直逼人心。
他自然不会一个人赶上山来。他的身后,是杜子瑞一行人,足有四五十人,论起实力,自然比刚被颜远风拼死摧毁过的宇文颉部下不知强了多少。
宇文颉乍见安亦辰,显然也是惊怒,强笑道:“我倒不知,安氏居然也对这对亡国妖孽这么感兴趣?怎么?安公子是看中了老的,还是小的?不妨挑一个走!”
安亦辰冷笑:“我都要!包括你宇文二公子的性命!”
话未了,他已将手掌轻轻而有力地一举,身后一众人立刻冲上前来,径向宇文颉杀去。
宇文颉微有慌色,笑道:“安二公子倒还真给在下面子!”
立刻,又是一场搏杀开始。
我早对那场血光剑影麻木了,至于落到宇文氏手中,还是落到安氏手中,都已不再重要。
重要的是,颜叔叔快死了。
宇文颉的人说是打,其实是边打边撤,早顾不得我们。
我眼见一群人往山下缠斗着,忙爬起来,蹒跚着走近母亲,扶了她,一起走到颜远风跟前,叫唤着他的名字,却不敢触摸他那血ròu淋漓的身体。
曾经如此结实而颀长的躯体,现在到底给刺伤了多少处?这挂在树上的颜远风啊,已整个成了血人!
安亦辰并没有参加那场胜券在握的追逐,他缓缓踱过来,长剑一挑,已将缚住颜远风的绳索挑断。
颜远风颓然落地,轻轻一声呻吟。
我大喜,叫道:“颜叔叔,你没事,是不是?你很快就会好,是不是?”
颜远风倚着树,慢慢睁开眼,惨白的面容泛出安静的笑容:“栖情,颜叔叔会好起来,会守护着你们,便是到了天上,也一定睁着眼睛,看你们好好活着,开开心心活着。”
说着,他艰难转过头来,一双忧郁迷离的黑眸,带了希冀和悲痛,只在母亲面庞上流转,欲言又止,终于只是淡淡苦笑,黯然地轻唤:“婉意!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