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不除,后患无穷。
我要这人死。
这个念头,迅速而激烈地压过我其他所有的顾虑和思想。
无法呼吸的安亦辰挣扎着,双手甚至按到了我的胸部,我也顾不得了,只是用力地按紧,按紧。
而安亦辰触着我胸部后立刻缩回手去,只在c黄褥上乱按着,做无谓的挣扎。
他原来的力气固然胜我许多倍,可惜,他已经昏迷了那么久,又有伤在身,挣扎的力道慢慢小了下来。
“公主,他的烧完全退了么?”夕姑姑的声音忽然在门口传起。
我一怔,手下一松。安亦辰趁机用力推开棉枕,别过脸,透了口气,开始剧烈咳嗽。
夕姑姑匆匆走来,放下水盆,拍着他的背问道:“怎么了?又哪里不舒服了?”
安亦辰早已气色不成气色,胸口起伏到全身颤动。他仓皇地望着我,勉强吞吐着字眼:“我没事,刚喝水……呛着了。”
我冷冷看他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那天晚上,直到半夜,我睡在夕姑姑的c黄上,都能听到里间他强自压抑住的咳嗽。
我心里不安,转而又想到,假如有一日,是他处了我的位置,他会不会杀我?
会,一定会!
而且,我终于记起了为什么第一眼见到安亦辰时我会觉得面善。
因为我们有一双很相似的眼神,明亮,清澈,却暗藏汹涌激流,深不见底。
波斯猫清儿不知是不是怕冷,在墙角的猫窝里一声接一声叫唤着,让我心烦意外,随手捞起踏板上的绣花鞋,“啪”地摔打在猫窝上,怒喝道:“叫什么叫,再叫明天宰了你!还让不让人睡了?”
清儿顿时静寂。
连里屋的咳嗽也静寂下来,鸦雀无声。
屋外是寒风瑟瑟,还有梅花瓣片片摇落于地的轻嗒声,明日必定又是落红满径了。
第二天,安亦辰便下了c黄,自己倒水喝。看得出,他的身体恢复得并不好,脚下虚浮,眼眶周围在苍白中有着一圈圈的黑边。
我似笑非笑望着他,道:“昨晚睡得好么?”
安亦辰回头看我的眸子很黯淡,但他还是微笑一下,喝了口水,振足了精神,道:“睡得很好。特别是……公主让你的猫闭嘴后。”
他继续安坐着,专心喝他的水,看着白瓷茶蛊上精致的青花纹,绝口不提前日我意图置他于死地之事。
“看来,你恢复得也差不多了。”我从身后取出一个包袱,淡淡道:“这里面是一套太监的服色,入夜后你换上,自己找机会混出宫去吧!”
安亦辰终于抬眼,凌厉中已掩饰不住的愤怒和受伤,许久才褪去,瞳仁重新变得清澈,而且明亮,明亮到将他自己所有的情绪都迫到黯然失色,然后浅浅笑道:“好,今晚我会走的。”听来云淡风轻,并无一丝爱恨。
我笑了笑,转身走出去。
到掀开描双凤戏珠门帘时,我听安亦辰苦涩地低低说道:“皇甫栖情,你是恶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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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故国篇:第九章 两念徘徊朔风寒(四)
恶魔?也许!
这年头,想好好活下去的人,差不多都已是恶魔了。
门帘外,夕姑姑正笔直地立着,眼睛里满是泪水。
我怔了怔,忙笑道:“夕姑姑,你不放心,想他多休息几天再走也成。”
夕姑姑低哑着嗓子道:“公主,我知道你向来主意大。只是……你觉得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能逃得出皇宫么?”
我转着眼珠子,道:“夕姑姑没听说过么?安亦辰是星宿转世,不是寻常人,老天都会帮着他的,死不了!”
转眼见夕姑姑望着我,虽不说话辩驳,泪水却已直挂下来,不由吸一口气,道:“不然,就让他再呆两天吧。”
“不必了。”安亦辰忽然也撩开帘子,沉静走出,微笑道:“夕姑姑,我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今晚就可以离开。”
夕姑姑握了他的手,哽咽道:“你的手这么冷,哪里就恢复了?你……你放心,公主只是随口说说,不会赶你走,你只管好好养着。”
“夕姑姑!”安亦辰眸中已泛着潋滟水光。他反握住夕姑姑瘦弱的手,柔声道:“我知道夕姑姑待我好,亦辰这一世也不会忘了夕姑姑的恩德!”
他看都不看我一眼,转身回了屋,盘膝坐于c黄上休养。因未曾好好梳洗,几缕散发凌乱挂下来,耷拉在面颊之上,更显得面容惨白削瘦,如果不是生得尚算好看,必定形如鬼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