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晟又不是风流才子,哪来的怜香惜玉之心,抬手便把她用力推开。
花病酒并不气恼,抬袖闻声而问:“公子与沈姑娘有亲缘还是婚约?我见她虽年幼,却与你格外亲密。”
“我们不是亲戚。”苏晟不想继续跟这个颇有城府的女人聊下去,又靠在车窗边露出一副快要睡着的表情。
没有魂尘维系身体的力量,还是该省则省的好。
“何必这么冷淡嘛,原来公子也爱上了不懂你心的傻瓜,同是天涯沦落人啊。”花病酒忽而靠近他坐下,扶着他的手臂追问:“此次为何前往长湖却连件武器都不带,都说你功夫了得,若我们被袭击你当怎样应付?”
谁想未等苏晟挣扎开,沈桐儿又风风火火地跳进来:“哎哟,马儿比车子还颠……你、你们在干吗?!”
花病酒面不改色地笑地解释说:“苏公子说他腰酸腿乏,我来帮他捶捶。”
“不要!”沈桐儿的包子脸顿时鼓起来:“他不累!”
苏晟不胜其烦,终于觉得季祁和这女人比起来,还远远算不上祸害。
——
车队乘着夏风往东北行至傍晚,便再也看不到村落城镇的痕迹。
季祁考虑到车马劳顿,谨慎地选择了处开阔的草地停驻,吩咐道:“趁着还有日光,就在这里落脚歇息吧,附近正有水源,但不可单独前往,若有任何不测、立刻鸣哨示意!”
“是!”守卫们恭恭敬敬地答应,便个个手脚飞快、面无表情地升起篝火、支起汤锅,按照既定安排轮岗值班。
看来他们执行这差事已不是第一次了。
什么忙都帮不上的沈桐儿瞧了几眼,就爬到附近的大树上抱着手发呆。
此刻人多眼杂,若苏晟恢复真身肯定会把鹿家人活活吓死,他只好在众目睽睽之下跟着爬跃上去,轻声问道:“怎么了,不是整路都在抱怨坐的疲惫吗?结果又跑到这里动也不动。”
“不许和那个姐姐亲近!”沈桐儿还在为车里见到的那幕耿耿于怀。
苏晟苦笑:“哪里亲近过,分明是在提防她。”
沈桐儿用力揪住他的衣袖:“小白,你不会认识的人多了,就不愿意跟我回家了吧……我都与我娘说了呀……”
“不会,答应你的事无论如何都做得到。”苏晟抬手摸住她的小脑袋,忽然拿出在草地上摘的小花,轻轻插在桐儿的丸子发髻上,俯头用极低的声音说:“这车队里有异鬼,但还不清楚是谁,你要时刻小心。”
沈桐儿微张眼睛,而后望向身后渐渐暗在暮光中的树林,叹息说:“你看得到吧?我们真是腹背受敌啊。”
被笼罩上阴影的深邃林子里,忽闪着猩红的光斑,实在是再熟悉不过的死亡讯号。
35.出师不利
无论准备得多么充分, 在野外宿营总不算件愉快的经历。
幸好沈桐儿对自己潦草惯了, 被强行分配到车里,不禁瞧着认真洗漱梳妆的花病酒满脸困惑。
明堂的铜镜里映出她的花容月貌, 长及腰部的发丝被抹上透明油脂,立即散发出茉莉味的清香。
“只是睡个觉而已,为什么要这么麻烦?”沈桐儿捧着脸嘟囔:“这习惯好像我娘啊。”
“难道你不觉得, 让自己保持美貌是件身心愉快的事吗?”花病酒反问。
沈桐儿茫然摇头,她倒是很喜欢穿柔柔软软的新衣服,至于其它从来未有任何追求。
“也对,毕竟沈姑娘还小呢。”花病酒伸手扶过她的肩膀:“来, 让我帮你梳梳头发吧。”
沈桐儿瞬间想挣扎,谁晓得看似柔弱的美女那么大力气,竟将她按得纹丝不动。
花病酒解开小姑娘的发带,拿着苏晟插得那朵花沉思片刻, 问道:“你是几时发现自己有阴阳眼的?”
“自小便知,还不懂事的时候, 就在人多的地方见过那种东西, 三番五次、习以为常。”沈桐儿回答说:“我娘也是御鬼师,她教了我武艺, 告知我短寿的无奈, 我便明白这辈子要这样过了。”
“看不出你虽然稚嫩,为人却很淡定呢。”花病酒这才轻轻地梳理起桐儿柔软的长发, 叹息说:“也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等到姑娘长大的那天……”
御鬼师生命的急促永远属于不愉快的话题。
沈桐儿抬起大眼睛, 搞不清自己是否该主动问询她的年龄。
花病酒却并未陷入忧伤, 反而关心起她来说:“看那苏公子双眸如常,并非我们的同类,姑娘可曾担心日后自己不在了,他将何去何从呢?”
这个问题沈桐儿早就想过,皱眉小声道:“当然是去过属于自己的日子,人死即灰飞烟灭,还有什么办法?”
“那时苏公子定然伤心不止。”花病酒垂眸微笑:“他大概非常心悦姑娘,总是目不转睛、寸步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