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疑是世间最容易发芽的种子。
能让长天原人的尸体一夜之间彻底消失的只有火融膏,而能将那么多火融膏带去尘世的, 也只有受苏家保护的沈明烛。
父亲的心愿被毁, 难免让墨瑾暗自痛不欲生。
但白鹿灯仍在沈明烛手中, 并且年年被她以鲜血祭祀, 很难轻易夺回。
那是打开天门、连通各个世界的唯一钥匙。
墨瑾自然唯有暂时忍气吞声, 毕竟他不仅要顾及亲族, 更要顾及自己获得长生的未来。
而看起来暂且得势的沈明烛同样不好过。
她轻信古籍选择祭灯,由于不进食导致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对生命之力格外敏感的苏晟为此很悲伤,无奈他怎么告诉她能量的流逝不断加速,沈明烛都有些固执己见。
某夜, 郁闷的白鸟化成人形,偷来了盆鲜美玲珑的果子企图塞进她的嘴里,昏睡的沈明烛立刻就醒了, 生气地一拳挥开他:“你又再闹什么?”
苏晟委屈地坐在床上:“我怕你死掉。”
沈明烛坐起来, 愣愣地沉默几秒, 然后无奈说:“和你相比,我本来就活不了多久, 为何忽然在意这个?”
闻言苏晟很是惊讶,而后扔掉果子握住她的手腕:“我当然在意!能看到你的每一刻都是珍贵的!”
“你们羽族……无论活多久都仍是这副孩子气吗?”沈明烛扶住额头:“晟儿,学会面对应当面对的事,会让你少掉很多烦恼。”
苏晟伸手摸住她依然丝滑却以雪白的长发,轻声道:“和你的同族相比,你还年轻的很,身体却已经步入将死之期, 这样值得吗?”
沈明烛微笑。
“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苏晟忽然拥抱住她:“我不相信向来理智淡定的你,会因为那些遥远的故事而献出生命!”
沈明烛的身体有些僵硬,笑容却是柔和的:“如果我活的没价值,长和短又有什么区别呢?等积蓄好力量,我就会毁灭墨瑾的计划,留给凡人一个安全的世界。”
苏晟说:“那不如现在,就去把墨瑾杀掉吧。”
“傻瓜,寡不敌众的道理你一定要记得。”沈明烛摸摸他的头:“别说大神官的侍卫,就算是凡人团结起来,你也不是对手。”
苏晟满脸鄙夷不信。
沈明烛微笑:“记住我说的每句话,好吗,这是你唯一能为我做的事。”
苏晟这才松下力气,失神地坐在旁边。
沈明烛疲惫倒下,喃喃道:“小时候,我以为只要掌握证据,就能伸张正义,可结果如何呢?现在明知道墨瑾杀害我的亲人、压迫的族人,我却没有实力反抗他。”
尽管苏晟跟着她生活了那么久,却始终无法了解长天原人的思维,所以皱眉:“那该怎么办呢?”
沈明烛说:“我要用白鹿灯,毁掉所有的墓,然后……”
她没机会讲完,苏晟就忽然冲下床去,化作白鸟破窗而出。
半晌之后沈明烛便听到惨叫,瞬间披上衣服探头查看,才发现有个男人被它按在廊间。
苏晟声音低低地说:“服毒死了。”
——
掌灯使周身出现畏罪自杀的刺客,此事震惊景元宫内外。
作为大神官的墨瑾很尽职尽责地在朝会保证:“明烛,你当放心,我会加强守卫,并且追查到底。”
“追查到底的话已经听过太久了。”沈明烛端坐于椅子上,苦笑说:“其实我也命不久矣,不知是谁见不得我多活一刻。”
她总是灯不离身,雪白的长发和赤红的灯火交相辉映,仿佛在用自己的精血喂养着灯内的灵魂,令众位长老和祭祀颇为忌惮。
无论如何,这些年沈明烛打开天门已是弹指挥间,不费吹灰之力了。
墨瑾微微不安地握紧权杖:“掌灯使多多保重身体。”
沈明烛微笑颔首,美艳的脸是谁也琢磨不清的淡定。
墨瑾抬手:“唤鹿白来。”
闻言大家立刻朝门口望去。
很快便有个眉清目秀少年恭敬而入,俯身朝众人问安。
墨瑾笑说:“这是鹿锦的儿子鹿白,今年刚满二十岁,因有掌灯血脉又聪慧早熟,才特地被我招进景元宫,明烛收他为徒弟,费心教导吧,鹿家善于建筑,他也可以为你分忧建陵之职。”
沈明烛始终没有给自己找到合适的传人,明白他这是要强硬安排了,沉默片刻才道:“大神官教导,不比我合适吗?”
墨瑾心意已决:“掌灯使教徒是传统,从前夜辉也是亲自辅导你的,当然,鹿白非常懂事能干,照顾你也是他的本分,等到传灯之时再将你的毕生所学用忘川水交换于他也不迟。”
由于忘川水一生只能使用一次,被长天原的许多夫妻当作婚约时对彼此的全无保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