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城像是春水流淌过的古铜镜面,以暧昧而模糊的色彩,折射出了世间百态。
它是美丽的,你甚至还未能明白这美丽从何而来,就已经被一击即中,深深的将一个城市刻进了骨子里,为它涂抹上或是幸福或是忧伤的水彩。
经过秦城的人,都是有了故事的人。
因为它的高阁江水,舞袖清弦,本就是一场最为惊心动魄而又无形无色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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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且年幼的穆子夜站在秦城携月楼的高阁上,双目所望不过是繁华胜景。
他为此而好奇激动,却难以领悟那些繁华背后的悲寂气味。
和母亲在辽阔大海上漂泊半月,下了船,骑过马,就到了这处人间天堂。
母亲走了,日思夜想的哥哥却来了,阔别一年,他更高挑迷人,成了秦城也无法比拟的璀璨明珠。
“子夜,这里好吗?”
江楼月难得开心,抱着弟弟眺望起鳞次栉比的街道与远处妩媚秦淮。
穆子夜点点头,挣扎得非要自己站在栏杆上,用手挡在眉上,东瞅西看了好一阵子,才学起大人似的叹气:“不过这里太大了。”
“是很大…很容易迷路。”江楼月笑笑,眯起流景柔柔的美目。
穆子夜忽然又跳了下去,忧心忡忡的说:“对了,我的嫂子在哪里?”
他始终不解哥哥为什么这么快就结了婚,也没见哥哥过于高兴,还是孤孤单单一个人。
“她呀…”江楼月目光柔软下来:“她在休息。”
“为什么?哼,也不来欢迎我…”
“额,因为她有了小宝宝,又在很远的地方,赶不过来嘛,有哥哥陪你还不好吗?”
穆子夜小脸堆满了低沉的情绪,他也说不清倒底是什么原因让自己如此忧虑,或许是血脉相通,或许是哥哥过于魂不守舍,又或许…秦城本来就不是一个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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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就是子夜?”
清朗的男声打断了他们兄弟的对望,穆子夜闻声看去,是一个优雅而俊美的公子。
手里拿着把纸印洁白的折扇,锦衣玉袍,风度翩翩,眉眼之间全是舒展的散仙之气,步履轻逸的迈上高阁。
“你是谁?”穆子夜歪着小脑袋。
江楼月尴尬的拍拍他的脑袋:“不许没礼貌,这位是韩惊鸿韩公子。”
“哦。”穆子夜对于传闻中的秦淮金字招牌十分不服气,故意问:“听说你又有钱轻功又好,你有我娘有钱吗?有我哥哥轻功好吗?”
韩惊鸿是什么涵养,微微颔首:“这不好说,但我总比令母轻功好,比令兄有钱便是。”
几句话就把小穆憋在那里,江楼月不禁觉得好笑,翘起嘴角,花容之貌更加动人心魄。
七岁的孩子是看不懂成人之间波涛暗涌的情欲纠葛的,但当时韩惊鸿望向哥哥沉醉而极具掩饰色彩的目光,却给了他不可磨灭的印象。
这是他最初感受到的关于爱情的隐秘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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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在当天晚上,穆子夜就看到了那些本不应该发生的属于哥哥的秘密。
对于情事连懵懂都算不上的孩子,眼睁睁的在二楼窗缝间窥视了韩惊鸿对于江楼月强迫而迷人的亲吻,窥视了哥哥原本明媚无暇的脸庞上,染满月光的泪水。
他一生都无法释怀哥哥惨烈而绝望的死亡,因而痛恨起那些高高在上的江湖人,甚至于痛恨整个江湖。
但他始终也没能明白关于游倾城,韩惊鸿,乃至季无行与莫言对于哥哥究竟都是什么样的存在。
是爱人,朋友,敌人,还是羁绊。
因为他不懂哥哥为什么每每提起游倾城都是那样温柔,提起莫言便止不住的意气风发,而面对离自己最近的韩惊鸿,确是永远都说不清明的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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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幼年时期,他唯独见过游倾城一面。
那是她产后来到秦城休养身体。
瘦弱的身子,苍白皮肤,着实让人难以想象到这个女人会被叫做不如不遇而艳冠天下声名显赫。
当时秦城阴雨纷纷,哥哥扶着她从船上下来。
一把素淡的油纸伞,微微倾斜,露出这个素未谋面的嫂子的真实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