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淼讲“遗物”照单全收,笑嘻嘻地凑近问:“蹲完十个月,激动不?”
沈牧回答:“还好。”
陈淼啧了声:“十个月换贱命一条挺值的,从明天起你又是好汉一名,吴光却灰飞烟灭了。”
“……想惹我揍你?”沈牧抬眸。
“嘿,你又打不过我。”陈淼咧开嘴:“我是提醒你,不想再回来呢,就做事谨慎点,每种危机都有无数种解决办法,玉石俱焚也太耿直了点吧。”
无论怎么样沈牧都该感谢这个财迷的舍身保护,否则自己可能早已被这些烂在泥里的人撕成碎片,所以他难得主动问:“那你呢,什么时候能出去?”
陈淼懒洋洋地躺在床上:“也快了吧,反正能赶上过年吃我妈包的饺子。”
沈牧问:“你家人知道你……”
陈淼回答:“知道也装不知道呗。”
由于监狱里隔墙有耳,沈牧不能讲太多,恐给秦深留下话柄,唯有叹息:“等你自由了又想做正经事的时候,就去找我吧。”
闻言陈淼立刻大笑了起来。
谁都有各自的活法,沈牧唯有皱眉:“我弟弟跟你差不多大,这个年纪的人应当有阳光快乐的生活,虽然不懂你怎么考虑的,但还是不想看你这样。”
“多谢操心。”陈淼态度悠闲:“我挺阳光快乐的,等冬天请你喝酒去。”
“好。”沈牧合上日记本,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
将近整整一年没有触碰过彼此了,见面时该讲什么话?拥抱还是亲吻?
迟迟而来的期待终于在次日清晨浮出心头。
沈牧从狱警手里接过布包,迟疑地走出铁门时,抬眼就望见越发风度翩翩的秦深,想着他应当已经适应这个世界了,不由欣慰地弯起眼睛。
结果早就出了一手汗的秦深还没来得及表示,沈歌就毫不客气地扑过去拥抱住哥哥,喊道:“你终于熬过来了,我昨晚上都没睡好觉,你还好吗,咱们去医院检查下身体吧!哥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沈牧抚摸弟弟的短发:“没事,一切都挺好的,你个大小伙子可千万别再哭了。”
“汪汪!”小幸运也凑近,扒着沈牧的腿求他抱。
沈牧惊讶蹲下,被狗狗舔得发笑:“你都长这么大了呀,我快要不认识了。”
“汪!”金毛使劲儿作揖,而后又拥抱住他。
“两个戏精。”捧着鲜花的秦深越发郁闷,忍不住开口说:“……真不该带你们来。”
“不用你带,我自己会来。”沈歌顶嘴。
幸好齐磊还算唯一有眼色的,把捣乱的一人一狗拉开,站在旁边说:“恭喜。”
“干吗搞得这么隆重?”沈牧失笑着把玫瑰拿到手里面:“我真的没事。”
谁管他如何装坚强,下一秒秦深便用力拥抱住这个男人,用力到搂得他消瘦的脊背感觉生疼。
沈牧从不自怜、也不诉苦。
然而此刻的温暖还是浸润着他的灵魂,如此值得去依赖。
“的确不会有事的,再也不会让你出事了。”秦深喃喃闭目:“不过别以为你不讲的就已经逃过去,等回家再一件一件认真说清楚。”
——
依旧是熟悉的热闹小区,依旧是被翻修过的出租屋。
时隔已久再走进去,所有摆放如初,竟然连个杯子、连个抱枕都没变过。
沈牧牵着小幸运走进去左右观望了番,有些担心甚至连冰箱的剩菜还在保持原样。
硬着头皮走过去打开查看,才发现只冰着几罐啤酒。
他不由转身问:“……你平时吃什么,都没生活的吗?”
秦深隔着窗户驱赶沈歌和齐磊快开车消失,然后才回头讪笑:“平时太忙了,空中飞人,连狗都要你弟来照顾,也没工夫去买菜。”
“说好帮我照顾他们呢,怎么听起来像相依为命?”沈牧这般说完,便低头道:“我想泡个澡,休息一下。”
“嗯,水烧着呢。”秦深答应。
沈牧脱下崭新而略显宽大的外套,立刻就躲进了卫生间。
秦深站在原地深深叹息。
他当然理解他的感觉,之前自己出狱时做得第一件事也是洗澡,但好像多少水都洗不掉那种肮脏的自我厌恶。
松开脚镣和手铐,不再被呼来喝去,结束了听到吹哨就蹲在地上的耻辱,当真整个人都是茫然的。
还好他之前有沈牧,还好沈牧现在有他。
在茫然,也不至于走不过去。
——
半小时后,沈牧从热气腾腾的洗澡间走出来,抬眸看到秦深正坐在笼子前喂狗,不由擦着头发靠近说:“抱歉。”
秦深抬头:“嗯?”
“不管怎么说我都太冲动,不该丢下你一个人。”沈牧扶着木地板坐到他旁边:“其实每天都在担心你过得好不好,可已经发生的事就没办法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