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小伙子,万事当心。”警官尽管披着黑色塑胶衣,依然满脸淌水,狼狈地擦过后露出担忧的笑容。
刚刚大学毕业的沈牧意气风发,弯起明亮的眼睛安慰:“我尽量把人带回来,这种天气发生泥石流,只希望他们别乱跑。”
“哎,这些有钱人家的纨绔子弟啊,警示那么明显,还敢往里面钻,真是要命!现在家长倒知道来闹了,平时肯定啥也不管!”警官拿出资料给他用手电照着解释:“失踪共三人,年龄最大的秦风桥是留学生,回国度假的,这女孩儿是他女朋友,叫林恩,还有弟弟秦深,他们是开着车进去的,有全套露营装备,目标应当很明显。”
沈牧挡着额头努力辨认,因着队员们的催促,赶忙接到手里匆匆出发了。
他平日在中学里担任体育老师,做救援志愿者纯粹因为个人兴趣,由于野外生存经验丰富,很受大家信任,责任感也同龄人强大得多,即便深更半夜被叫来去救失联的贪玩富二代,也未发出半句怨言。
当众人随着警察越过被特例打开的景区铁门,头顶又是阵电闪雷鸣,惊得不远处蹲新闻的女记者一阵慌张惨叫。
——
人生是由命运决定的吗?
这个问题恐怕我们都曾思索过,坚强如沈牧也不例外。
在这个雨夜过后的漫长时间里,他曾无数次地去想像:如果那一晚没有选择出队,如果是别人找到落难的秦深……如果时间长河中的任何一粒微尘挪动了位置,那么自己又会过着怎样的生活呢?
然而虚无的假设没有意义,新的答案实难想象。
很久之后的某日,当沈牧无意看到宫崎吾郎在动画片中的台词,终于被一句话描绘出真实的心情。
“尽管命运跟我们开了玩笑,尽管现实无法改变,我拥抱这命运,接受这现实,并且喜欢你。”
是啊,其实千般百般的不好,只要事关他,也就没什么不好。
——
残酷的暴雨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迹象,搜救任务从晚上十点持续到深夜两点,因着山路泥泞、信号模糊而越发困难。
沈牧带着两个大学生走得气喘吁吁,竟还有一个踩到坑洞崴了脚,他们停步顶着暴雨包扎固定,只感觉湿凉的水不停地往脖子里横灌,简直狼狈到不行。
“沈哥,咱们撤吧,我走不了了。”受伤男生呲牙咧嘴地说道。
沈牧沉思片刻,当机立断:“这往西一公里就有出口,路还算平坦,你俩互相缠着到路边呼叫老李开车来接,我再下去瞧瞧。”
“不行,绝对不能单独行动,这可是你平常天天教训的啊!”那男生拒绝。
沈牧安慰:“大家花掉四个小时,也该把这山绕遍了,三个人一个没找到,实在是叫我不放心,没准孩子们就在附近等着呢,别发愁,天亮前我不往危险的沟壑去。”
“孩子个屁啊,都是成年人,这么会作大死!”受伤男生吸着冷气站起来,妥协道:“那好,沈哥你悠着点。”
由于十分喜欢徒步旅行,沈牧再艰苦的地方都去过,应对各种问题的经历充足,这也是叫队员们无比信任的原因之一。
等他目送着两个年轻人远去,才握紧指南针继续朝既定的方向迈开步子。
狂风袭来,豆大的雨珠从树叶缝隙里纷纷坠落,让原本就恐怖的深夜更像能够吞噬灵魂的黑洞。
——
又是分秒如年的半个小时。
沈牧走到处有些险陡的山坡,实在有些精疲力尽,忍不住靠着土壁喝了几口功能饮料,润润已经喊到快哑掉的嗓子。
未想此刻忽传来隐约呼唤,是年轻的男声。
“有人吗?!”
“哥!林恩!!”
沈牧立即直起身子,寻声找去:“喂!你在哪?!”
密集的雨点滂沱而下。
素未谋面的两个人靠着如此微弱的联系,不肯放弃,最后终于确定了彼此的位置。
沈牧打开巨大的探照灯,终于使得黑黝黝的山坡亮起希望的光芒,他俯身看到五六米之下的山洼处半躺着个高挑的年轻男生,立刻依照规矩露出个美丽而振奋的笑容:“别害怕,我是绿洲救援队的志愿者,肯定会把你带回到亲人身边的。”
男生全身衣服都是纯粹黑色,掩藏得整个人似乎快要消失了,但他还是同样轻笑:“用不着安慰我。”
沈牧听那声音带着丝丝颤抖,追问道:“受伤了吗,哪里痛?”
“嗯,腿。”男生回答。
“等我!”沈牧急着拿出登山锁,手脚麻利地固定好,而后便如只矫健的豹子般爬跃了下去,落地后半分半秒都没耽误,伸手按住男生的长腿:“叫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