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横剑挺身,挡在阵前,十丈开外,魔宗的大护*着斧头叫嚷:“不至于吧!你们青峦派要不要脸!小辈孩儿们过过招,一个大长老跳出来,欺负小孩子怎的?”
我伸直手臂,把一干少年少女们拦在身后。一只手轻轻地拉了拉我的衣袖:“师叔,对付那几只小魔,我们可以的。”
我微微侧首,凝视着那个站在最前方,恳切看着我的稚气秀美的少女,语重心长地说:“不行,你们的剑术和道法都还刚入门,不到实战的时候。妖魔的指甲和兵刃中都有毒,师叔怎么能看到你们的身上留下伤疤?”
少女的脸微微红了红,旁边另一个少女道:“师叔,有伤疤,你老人家也能治好。”
对面的大护法狠狠啐了一口唾沫:“呸,还用得着对你们施毒?老母鸡一样的长老带着一堆弱鸡崽子一样的徒弟,打你们都嫌丢人!走!我们撤!”
魔宗的人走远,我方才放下手臂,转过身:“看见了罢,不够实力时,便不必战。待你们的修为到达了一定的境界,不用动刀剑,就足以震慑得对手不战自败。”
站在最外围的一个少年嗫嚅道:“师叔,不是他们鄙视咱们,不和他们打了么?”
我淡然地道:“那是敌人脱逃时的借口。”
“师弟,你说,我该不该为了本派千年的清誉将你逐出师门?”清心园的凉亭中,问穹放下手中的书卷,如斯问我。
我道:“爱惜晚辈,是我这个师叔的职责,如果这也算是错的话,请掌门师兄这就把我赶出去吧。”
问穹似笑非笑地揉了揉额角:“你这种爱惜,已经引起风言风语了。连我都听说,女弟子们在私下议论,问浩师叔看她们的眼神非比寻常……尤其是对问虚师妹门下的小女徒知莲。”
啊?我明明一直都很正直!
问穹卷着书轻叩桌面:“师弟,我不想显得不近人情,不管你待在青峦派究竟是何目的,收敛一些,你我都方便。”
我应道:“多谢掌门师兄提点。”
问穹展开了书卷继续看,我转身出了掌门住所。
天空细细地飘着碎雪,琼枝玉树,万里银妆。
我踏着雪向自己的住所去,身边的小树摇摆,扑簌簌落下一些雪渣。
“师叔!”
我看着那个从树后绕出的少女,有些意外地停步,她仰脸看着我,轻声说:“师叔,听说你被掌门师叔叫去了,不会是因为我们吧?”
她的目光里写着担忧,她身后,穿着低等弟子服的少年背着剑,向我抱拳躬身:“师叔,知莲和我……我们大家都有些担心,所以冒昧来打扰。”
我一时有些恍惚,没想到,今生的瑶蓉和虞玢,竟然会用这样关切的眼神望着我。
这一世,投胎前,鬼差告诉我,我和瑶蓉、虞玢会在这个修道门派中相遇,我削尖了脑壳,好容易挤进了这个门派,谁知竟足足等了一百六十年,我从一个随时会被赶出门的末等弟子,熬成了本派的七大长老之一,才等来了瑶蓉和虞玢的转生。
他们站在新入门的弟子群中,单纯稚气,像春天的柳枝上刚刚冒出的新芽。而我,从前世到今生,加在一起已快要三百岁,老得不能再老,沧桑得不能再沧桑。
瑶蓉投在了我的师妹问虚座下,道号知莲,虞玢投在我的师兄问地座下,道号知意。
很快,我就看到他们经常一起练剑,一起探讨心法,说说笑笑的,好似一对亲昵的小雀。
这是我赎罪的最后一世了,我希望此生,他们能有个好结果。
记得我当初苦苦哀求加入青峦派时,掌门师尊向我道:“你进本门,目的不纯,他人是为了求道,你却是为了其他,本门不能收你。”
我说:“求道是为了悟得天地真谛,我求别的也是为了悟,为了放下,既然殊途同归,为何不能收我?”
我真的打算放下了,永远没有希望,何必再执著?
我笑一笑,向知莲和知意说:“放心吧,掌门师兄找我,是谈别的事,师叔爱护你们,怎么会被问罪呢?”
知意嘿然道:“那就好,知莲这个傻丫头,就喜欢瞎猜,师叔你别介意。”拉着知莲走开。
知莲临走时,犹不放心地回头看看我。
我心中很温暖,其实人间的情有很多种,不只是男女之情,情爱之情,亦可以是友情,是长辈对晚辈的关爱之情,是晚辈对长辈的尊敬之情。假如当初,我能早点明白……
唉,现在明白了,至少赎清罪过的下辈子,我会好好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