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华灵君这些时日的心绪颇有些复杂,源珟爱往灵兽堆里扎了之后,就不怎么肯像刚孵出来那段日子一样,被他挟在怀中顺毛,若不是还很眷恋碧华灵君的被窝,源珟在葛月身边蹲的时间,要比在碧华灵君能摸他毛的时候还要多。
碧华灵君忽然有一种儿子养大了留不住的感觉,有些小感慨。
葛月一向不与园中的灵兽们扎堆,都是独来独往。但源珟对它就像一只刚出壳的鸡崽认准了一只自认是娘的母鸡一样,十分执著。葛月走一步它就跟一步,葛月一向漠然,只当没瞧见有这么个东西跟着自己,它也只是静静地跟着,不胡乱舔舔扑扑,只是陪葛月寂寞地走走蹲蹲。终于有那么一天,葛月回头,瞧了瞧它身后的虎崽。
十来天后,云清路过灵君府后院的青石旁,眼角忽然瞄到一幅景象,大吃一惊。葛月幻出人形在地上半坐半卧,散着长长的银白发丝,源珟两只前爪按在葛月胸前,舔了舔葛月的颈侧,葛月清俊的脸上却有一丝纵容的笑意。
葛、葛月居然肯变成人形还在笑?云清半张开嘴。但是……这一幕图景为什么瞧着有些怪怪的,似乎有哪里不对……
云清摸摸鼻子回到前院,正好看见碧华灵君负手站在亭子边,就上前将方才瞧见的一五一十说了。碧华灵君听了后神色也很复杂,皱了皱眉头,似乎在沉思,半晌叹了口气。
第二日,太上老君来碧华灵君府上商议事情,谈罢出门,老君随口道:“碧华,你孵出的那只灵虎怎样了?”
碧华灵君向院子里一指:“那里的那只就是。”
老君看过去,只见一丛芍药前蹲着一只黄毛小虎,正低着头看它面前的一只兔子。
此兔生在太阴宫潋滟苑中,每个毛稍里都带着月宫的仙华,碧华灵君当时用了老大工夫才将它弄到手。但这只兔子十分胆小,只敢缩在角落里发抖,碧华灵君的灵兽实在太多,常在眼前晃的都记不太齐全,这只兔子没过百十来年就被他忘了,今天源珟与它对面蹲着,碧华灵君方才想起还养过这么只白毛兔子。
白兔红彤彤的眼睛中充满了畏惧,像蓄满泪水一般水汪汪的,耳朵紧紧贴着,缩着脖子卧成一团,不住颤抖。
对面的小老虎却正在用充满了和善与怜爱的目光望着它,爱怜地舔了舔兔子的耳朵和头顶,后退一步,以示友善。
太上老君笑道:“碧华,你这只老虎忒有趣,跟看上了这只兔子似的。”
碧华灵君道:“它最近不知道怎么的,爱在灵兽堆里打滚,今天这只明天那只,可能是年纪小,想找个伴玩罢。”
太上老君皱着眉向廊下看了看,开口道:“碧华,常言道物随主人形,何况它是如意蛋中孵出的,见什么学什么的能耐兴许越发高些。”望着碧华灵君,神色担忧道,“老夫怕,它别是学了你那爱珍兽的毛病罢。”
碧华灵君一愣。
送走老君后,碧华灵君留神着源珟在院子里的举动,看它舔过两三只狐狸,蹭过四五只雪豹,逗弄过七八只灵貂,又到花丛边与葛月对头卧下,终于觉得这个情形确实不对。
第二日,从灵霄殿出来后,碧华灵君向太上老君叹道:“老君,你昨日说过了那话之后,我仔细瞧了瞧,它确实与园中的灵兽亲热得有些过头。”
太上老君道:“其实随你也没什么不好的,但一头灵虎,若和你一样见了毛茸茸的珍兽就欢喜,当真有些麻烦。”捋须一叹,“但它有这个特性也好,你不如想想要把它养成什么脾气性情,然后让有那个脾性的人替你养几天,一准就养得如你意了。”
第九章
太上老君的一席话让碧华灵君觉得像在藤蔓丛生的荒野里蓦然发现了一条平坦的小路一样,心中豁然通畅。但碧华灵君还是十分谨慎:“它跟着谁像谁只不过是你我的猜测,不知道是否属实,还是找可能通晓内情的问一下好些。”
可能通晓内情的,就是玉帝。
当日,碧华灵君回到府中,见源珟正和一只黄毛的狐狸卧在一起,这只狐狸叫做傥荻,是麻姑送的,灵性很强,会变幻毛色,在凡间,它的毛晴天是红黄的,阴天是灰扑扑的,晚上有月亮时是银白的,没月亮时还能变成纯黑的。等到了天庭,吸收仙气,毛色变幻的越发繁多了。每靠近一位神仙,就能变出和那位神仙的仙气颜色相同的毛色来。靠近昴日星君,它的毛是红黄的;靠近太阴星君,它的毛是银白的;靠近紫微星君,它的毛变成紫的;靠近玉帝,变成金黄的;其实在碧华灵君府上,它的毛色本应是碧绿的,但是一只长着绿毛的狐狸实在有碍观瞻,碧华灵君强迫它不能换上这个颜色,狐狸很寂寞,它觉得自己都不介意变成绿的,碧华灵君十分介意,这件事情很不合情理。于是只能成天在灵兽堆里钻来钻去,随着别的灵兽的毛色换着消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