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珧道:“你我不是一道进房的么,啊,昨天晚上居然将它忘了!我刚才去给它送水,它正在窝里睡。居然知道自己回窝睡觉。昨天也忘记给它洗澡,毛上都是酒气。”
衡文道:“没什么,上午给它洗洗。”
上午时,宋珧将源珟按进水盆里洗了一通,毛皮风干后,源珟照旧蹭到衡文身边。待到下午,宋珧将源珟又送回窝中,自己去树林中转转,衡文在回廊下的竹榻上小憩。
清风徐缓,四处寂寂,一道影子行到廊下的竹榻前,恰恰此时,有一片树叶被风吹落到衡文脸侧,一只手缓缓地伸到枕边,将这片树叶夹了起来,手指再略略一松,树叶随着清风荡到廊下。
那道身影站在榻前,端详了衡文片刻,缓缓俯身,正在此时,榻上闭目沉睡的衡文忽然一动,睁开了双眼。
衡文睁开眼,只看见碧华灵君的黄毛小虎像昨天一样蹲在枕前,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天真烂漫。
衡文站起身,对着榻上的小老虎拱了拱手:“阁下的行迹已被小仙看破,不知可否现出真身,到厅中一叙。”
榻上的小老虎口中传出一声低笑:“我还以为,玉帝而今已经不中用了,满天庭的小神仙们一个不如一个,一个比一个傻。没想到竟然还有个能看破本座伪身的。哈哈,看来天庭还有点指望。”
宋珧正在一棵石榴树边徘徊,忽然感到附近仙气大盛,急忙转头看向住所方向,瑞云四聚,灼灼绚烂,祥光耀眼,直冲云霄,宋小神仙做神仙许多年,却从未见过如此强盛的仙光,宋珧来不及考虑是何等的大人物大驾光临,忙忙向住所赶,闯开大门,进入内院,瑞云与仙光已敛去多半,但依然光华满院。一道身影与衡文一起站在回廊上。衡文正对那道身影恭恭敬敬地一揖:“小仙愚钝,未辨出尊上法身,斗胆不敬请教尊上名讳。”
宋珧看着那道身影,呆了一呆。
他做神仙数千年,这样扎眼的人物还是第一回看到。他的相貌十分好,好得扎眼,满天庭的莲花梨花牡丹花芍药花以及其他森森杂杂的花,都堆在一起,也扎眼不过他的脸。一身华贵的衣袍虽然有点花里胡哨,在他身上却仙气十足,墨发随意地散着,不知怎么的,还是看起来非常扎眼,再配上这位尊上身边的正在慢慢敛去却依然刺眼的光华万道,那就是扎眼中的扎眼,无比扎眼。
这位尊上此时面露惆怅之色,有些唏嘘地开口道:“唉,名讳啊。你认不出我来也情有可原,像我这种可已算是中间死了万儿八千年的老家伙,不知道你们这些小神仙都听说过我没。”
但这位自称老家伙的尊上看起来只不过是凡人二十上下的年纪,十分年轻,他的声音也很年轻。用这么年轻的声音说出如此沧桑的言辞,扎耳得很。
这位尊上又叹了口气,坐到竹榻上,向衡文和宋珧招招手:“唉,来来,别板板正正地杵着,我看了难受。尤其是你,你的仙衔是叫衡文清君罢,不错不错,满天庭的小神仙,数你长得好,本座喜欢。过来坐在本座身边,我告诉你我是谁。”
衡文站在原地,依然恭恭敬敬道:“尊上若不赐言名讳,小仙不敢唐突。”
扎眼的尊上便道:“好罢,我就先告诉你,本座叫丹絑。你们都听说过这个名字么?”
衡文满面惊诧,宋珧又呆了一呆。
当年太虚初现,天庭始立时,除玉帝之外,天庭中以两位仙帝为最尊,这两位仙帝便是神霄仙帝浮黎和紫虚仙帝丹絑。
后来,魔界作乱,攻打天庭,人间几乎覆灭,神霄仙帝浮黎原身是一条青龙,以自己身躯化成凡土山脉,救扶凡世,龙骨撑起天庭九霄。天庭与魔界大战时,紫虚仙帝丹絑将自身化成仙火焚尽魔族,魔界从此气数败尽。但是丹絑——
紫虚仙帝丹絑,原身是一只凤凰,化成仙火焚尽魔族,等于与魔族同归于尽。
两位仙帝的悲壮事迹时常被提起,天庭中的每位神仙都铭记于心。
竹榻上扎眼的仙尊对衡文又招了招手:“本座已经告诉你我是谁了,你可以过来,在本座身边坐坐了罢。”
第十四章
碧华灵君送走了源珟,回到府中,颇觉思念。在卧房里闲坐了片刻,到凉亭里走神了一时,又于中庭之中踱步数回。府里的灵兽们大多在庭院里各自躺着,碧华灵君打眼看见元路和元休正在花丛边扑闹玩耍,便踱步过去,两只小虎立刻顺服地卧下。元路和元休已半大,不能抱了,碧华灵君俯下身捋了捋它们的毛,触手处,却觉得不如源珟的绒毛柔软,长叹了一口气,慢吞吞地踱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