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袖没插话,只听着。
果然,钮祜禄氏又道:“当年我是不曾想到,会有今天的……”
没想到胤禛能当皇帝吧?
实则,当年的胤禛还的确是唯一可能登上皇位的人。
不过看钮祜禄氏,不像是没什么心眼的人,即便是当初没有,这几年坐稳了熹妃的位置,还协理六宫,更教出了弘历这样一个好儿子,她虽说是张廷玉的功劳,可谁都知道宫里女人们对她们的孩子的影响有多大。
由是,顾怀袖还是微微一笑,依旧不言。
钮祜禄氏望了她一眼,终于道:“今朝与前朝不同了,万岁爷在正大光明匾额后面放了诏书,前朝末的事情怕是见不着了。不过我前儿倒是听见件趣事,说皇上又动了匣子,却不知是做了什么……”
看样子,对胤禛这一道诏书感兴趣的人还不少。
不过钮祜禄氏的消息,明显不是很准。
张廷玉那边说,是放进去了第二道诏书,而钮祜禄氏这边只知道胤禛动过正大光明匾额后面的匣子。
顾怀袖低眉,摇了摇头:“皇上就是这样的心性,指不定明儿又想出什么来呢?”
她完全是没话找话说,本来也不知道匣子是怎么回事,自然也没消息告诉钮祜禄氏了。
钮祜禄氏也不过是试探一下,也闹不清楚顾怀袖这里知道不知道,更摸不出什么深浅来,知道自己的道行与这亲历过两朝风云的女人相比,堪称微不足道,索性不再问了。
弘历是从正大光明殿那边过来的,现在陪着额娘说了一会儿话,正打算走,没想抬眼一看,前面过来了两盏宫灯,后头还有人跟着过来。
一看这仪仗,宫里除了皇帝也没别人了。
果然,只不过几步路,胤禛便已经来到了亭前:“方才见着弘历没在席间,顺口问了才知道你来看你额娘了。”
说着,抬眼一看,却是看见了顾怀袖,他也没避讳,便走进来,脸上看不出喜怒,道:“刁民也在。”
顾怀袖不好不行礼,福了身:“给万岁爷请安,万岁爷吉祥。”
“吉祥。”
胤禛一招手,苏培盛端上来个木托盘,里面盛着些金玉混掺着的珠子,都松松系在一个袋子里,乃是十八颗,跟胤禛手上一串珠子一样的数目。
“前朝赏给大臣们的,还多了些,赏了你吧。”
“臣妇谢皇上赏赐。”
苏培盛取了一袋给顾怀袖,外头还绣着“福”字,看着果真颇为喜庆。
胤禛回头一看,又道:“熹妃今年帮着打理六宫也是辛苦,剩下的给熹妃吧,四皇子的一并送去熹妃那里。”
“嗻。”
苏培盛暗地里掐了一把冷汗应下。
接着便听胤禛道:“熹妃与弘历都回宴席吧。”
他不说别的,钮祜禄氏听见话便躬身退下了,唯弘历走的时候略皱了皱眉,隐晦地扫了顾怀袖一眼,这才离开。
人一走,亭子里的宫女们也撤走了,苏培盛有眼色地站到了外头,竖着耳朵听。
胤禛那脸色,虽被炉子里烧红的炭给照着,透着几分暖意,可眼底却是冰寒的一片:“要不要朕告诉你,建储匣里是什么?”
顾怀袖在看见胤禛脸色变了的那时候,便是浑身寒了一下,早放了手炉,如今利落地跪下来:“奴才不敢。”
“这会儿又知道称奴才了?”
胤禛冷笑,恨不能一脚把这刁民给踹翻了,他一把拂落放在石桌上的手炉,里头的炉灰落了一地,很快熄了。
这“当啷”的一声响,让外头苏培盛都缩了一下脖子。
顾怀袖垂着头叩首,不敢言语。
“还以为你顾三多有骨气,也不过趋炎附势一小人!”
胤禛想起自己当初还要把圣旨给她看,这女人倒是没看,如今却跟熹妃有说有笑,难免不让胤禛猜忌些什么。
顾怀袖也不强辩,只道:“天下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奴才既是女子,又是小人,万岁爷不喜欢奴才才是正理儿。”
这理她还越说越歪!
胤禛阴沉着脸,居高临下看着她,已经闻见很浅淡的几分香甜酒气,想这女人竟然还是喝了酒出来的。
而她的视线顶多能瞧见胤禛那绣着金线的靴子顶,再瞧不见别的。
“况且,熹妃娘娘问了,奴才也不是不敢说,只是什么也不知道。”
这会儿终于知道为自己开脱。
胤禛天生多疑善变的性子,只背着手踱了两步:“今日便是赐你一尊鸩酒,都是恩重了你!”
事关建储大事,岂是后宫能多议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