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这话的顾怀袖,忽然直接怔然了一下。
她万万没想到陈氏竟然这样回答自己。
顾怀袖问这句话,究其所以,乃是因为张廷瓒的小妾,不知道是她主动给张廷瓒添的,还是张廷瓒要添的,所以准备试探一二,毕竟外头的传言也有误差的时候。可陈氏竟然说“为二爷高兴还来不及”,怎的听着有一种欲盖弥彰的感觉……
心下微冷,顾怀袖好似不曾发现这一点点的差错,只将话题一带,“咱们哪儿是说二爷的事情?大嫂可别糊弄我……听闻大爷那边有进了两名小妾,还是原来伺候在大嫂身边的?”
“我怕是不会有孩子了,想着还是要给咱们张家留下香火,不能让大爷绝了后……”
陈氏垂着头,苍白的脸上看不见半分血色,最近几天她整个人都虚弱了下来,像是生了一场大病一样。
“到底还是我不好,我是罪人……早就该给大爷纳妾了,我却一直疏忽了,你没生胖哥儿之前,我都快要忘了还有这么一件事了,幸得而今想起,兴许还不算是迟。”
青黛这边听着,正在调茶的手便顿了一下,她瞥了一眼自家少奶奶。
顾怀袖没有说话,埋头接了画眉端来的茶,才一面揭了茶盖,一面道:“别的都还好,只是我瞧着大嫂近日来气色不佳,别是被这件事给烦扰的,您想想,大爷就是因为担心大嫂你的身体,才……如今大嫂何必折腾自己个儿呢?”
“我哪里是折腾自己个儿?我是为着大爷着想。”
陈氏虚虚一笑,却忽然咳嗽了起来,整张白纸一样的脸上立刻涌上来一片异常的红色,顾怀袖看得心底暗惊。
这几年陈氏几乎都没犯过病了,上官辕这几个月来复诊,都说是大少奶奶心宽,心情好,看得开,所以没有那么多的忧郁事情,延缓着病情,指不定能多活上好几年。
结果现在怎的说坏就坏了?
顾怀袖担心道:“今日来我娘家嫂嫂也忙过了,不如我请她亲自来为大嫂号个脉?”
“哪里用得着麻烦顾少奶奶?来回跑着也麻烦,不如还是请上官大夫来看就是了……”陈氏婉言谢绝,而后却道,“外面日头也晒,我现在有些头晕,便不多陪你们娘儿俩了,先回去。”
“汀兰,照顾好大少奶奶。”
顾怀袖也只能起身相送,看着汀兰撑了一把伞,给陈氏挡住那日头,这才慢慢地从凉亭这边离开。
初夏的天,已然开始热了,荷塘里冒出尖尖的角来,绿绿的一块,破水而出。
待陈氏走远了,青黛便将那茶匙一放,皱眉道:“大少奶奶怎的变成了这样?”
察觉到大少奶奶异样的不止青黛一个,旁的丫鬟之中如画眉者,也是心思通透的,听着方才陈氏那一番话何尝不知道中间已经有了龃龉?
顾怀袖回头便斥了一句:“主子的是非你也敢议论?还不闭嘴!”
顾怀袖想给她找大夫看看,就被谢绝了,之前说什么“真心为了二爷高兴”,顾怀袖之前的话其实指的是大爷小妾的事情,结果陈氏下意识的回答不就正好暴露了吗?
若是按着陈氏的话推测过去,也就是说她心情郁郁乃是因为二爷夺魁,并非大爷房里多了两名小妾。
如此一想,怎能不令人心寒?
顾怀袖进府以来,只对陈氏一人颇有好感,虽觉她懦弱,可好歹还是因为张廷玉与张廷瓒的关系,而亲近于她,甚至还间接牵出长安之事,这才将府中毒瘤连根拔起。
而今……
她微微地闭上眼,正在想事情,却看见胖哥儿扶着桌旁过来,手里拿着一颗大大的玉花生,露出长出来的一点点雪白的牙齿,漏风地喊着:“娘,娘……给你……”
顾怀袖睁眼,看见胖哥儿将玉花生放进自己手里,一副开心的模样。
“兴许,只有顽劣不知世事的时候,才有纯粹的开心吧?”
她叹了一声,将胖哥儿抱起来,便朝着凉亭外面走。
表面上若无其事,这件事却已经刻在了她心底,成为一个小小的隐忧。
最近吴氏闹腾得厉害,不过忽然之间因为那一日砸了黄玉戒指而病倒了,伤口感染,只在床上哼哼,陈氏时不时去看看,至于顾怀袖每次一走近那里,就会被人赶回来。
张英听说这件事之后,只让福伯告诉顾怀袖,说吴氏的病不要顾怀袖管,是老太婆对不起她,府里自然有人照料,让她管好府里的事情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