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连翘笑着却比哭还难看,“我一向最怕这些的……如今倒让你见笑了……”
“到了。”顾怀袖想着,却回头对她道,“那几位公子怕是前院里的,咱们还是只作不知,免得生事……”
能在纳兰明珠府动弓箭的,怕没几个人了。
要不就是权势滔天,要不就是有纳兰揆叙陪着,否则怎么着也是要倒霉。
孙连翘深呼吸,点了点头,看上去才好了许多。
两个人重新归了席,陈氏跟李臻儿却聊到兴头上,如今四个人在一块儿,又说了说刚才见着的梅花。
过了约莫小半个时辰,才听着有人在旁边说那射落鹦鹉之事。
原来是婉容小姐今儿在院中逗鹦鹉,结果府里丫鬟不小心,竟然让鹦鹉扑棱着翅膀飞走了。丫鬟们怎么处置且不说,恰遇见工部左右侍郎年遐龄家的二位公子在走廊上跟揆叙公子说话,那年大人的二公子却是技痒,讨了弓箭来就去追鹦鹉,一箭穿颈将鹦鹉射落,好不厉害呢。
工部年侍郎家的二公子?
年羹尧?
顾怀袖暗暗心惊,却是默不作声了。
张廷玉那边也听说了这事,倒是没多想,因为此刻这里已经开始作诗。
他倒是悠闲,一会儿胡诌一首便能搪塞;可他身边这一位先孝懿仁皇后的弟弟,似乎就难了,抓耳挠腮地写不出来。
隆科多远是个草莽武夫,跟张廷玉一般年纪,此刻却是急得满面通红,一直在桌子下面跌脚呢。
他一转过脸,瞧见了还在用毛笔管子轻敲茶杯,一副悠闲神态的张廷玉。
他琢磨着,这一位似乎是张英大人家的二公子?
虽然没怎么听说过这一位的名声,看左右张大人家的公子,一首诗是能凑出来的吧?
隆科多心思活动了起来,便悄悄将椅子一挪,又一挪,很快就到了张廷玉的身边。
他右手鸡爪子一样握着毛笔,低声对张廷玉道:“张二公子这敲的是《鹊桥会》?黄梅戏里面的段子啊……”
张廷玉眉头一扬,笑了:“您也研究?”
“咳,别管那什么研究不研究……”隆科多瞥了上面一眼,个个都是文人雅士,偏他是个粗人,“张二公子是张英大人家的,一定也是文才风流逼人,您……给我……捉个刀?”
“叮……”
张廷玉湖笔顿时不敲茶杯了,他手指顿住,不动声色地看了隆科多一眼。
已殁皇后的弟弟,满洲镶黄旗,佟国维的儿子,佟国纲的侄儿……
上次张英被佟国纲祭辞一案牵连,佟国维还是参张英、倒张英,在后面使劲儿踩踏的一把好手。
真要论起来,张廷玉跟隆科多应该是仇人啊。
这隆科多也真是个拎不清的,竟然请自己捉刀?
不过……
捉刀这种事……
张廷玉内心盘算了一下,手中湖笔轻轻一个转头,低头便龙飞凤舞地写了四行,手指一转,便将这一张纸轻轻地掀到了右边,飘飘地就过去了。
隆科多一看,面上一喜,手指爬格子一样把纸给放到了自己的面前。
反观张廷玉,动作却没停,一张纸掀开之后,继续在下一张纸上书写,这一回动作慢了许多。
娘啊,总算是遇到个好人了。
隆科多这心里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连忙将张廷玉给自己的诗抄录上去,总算是赶在众人交完之前好了。
张二公子真是个好人啊……
第四十九章周道新
外面赏梅,里头排宴。
梅园里头,公子哥儿们正在拼文才,写了一首诗各自来点评着。
张廷玉一如既往地平平无奇,倒是一向被人视为莽夫的隆科多,忽然表现惊人。
“今日这一首竟然像是忽然开了窍,佟家似乎也有人了?”
“哎,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知道不知道?爷这叫忽然变了!”
隆科多大言不惭,心底那个高兴得意。
这一首诗,虽然没到绝妙的地步,可跟往日的他比起来,可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找张廷玉捉刀之事相当绝密,根本没人发现,人人都以为他是在佟国纲去世之后痛定思痛,一下改变了。
倒是有不少人上来安慰隆科多,说他这样继续下去可就好了。
满洲的子弟,虽不必跟汉人一样,凭借科举出来,可识文断字至少需要,隆科多也不例外的。
现在露了风头回来,却一下跟张廷玉说上话了,他一向是不学无术,随便抓了身边一个人试试,不想张二公子竟然没嫌弃他,反而为他捉刀这么一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