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利图抿抿嘴唇,似乎下了很大决心般伸出两个指头:“我再给你减二百,八百两,一分不能少了。”
下山匆忙,现下老白身上别说八百两,拢共能搜出来八十两都算搜身人厉害。所以言是非一早就说过,这秘笈他来掏腰包。不过够朋友归够朋友,听见这以千为计量的,还是有点扛不住。
“五百。”言是非定定看着韦利图。
后者从容不迫的又喝口茶水,然后微笑:“八百五。”
“六百五。”
“九百。”
“七百五!”
“抱歉,在下告辞了。”韦利图跟变脸似的,瞬间收了热络,开始整理包袱。
“慢慢慢!成,八百就八百了!”言是非一拍桌子,起身回屋找银票去了。
言是非的态度就像机关,控制韦利图表情的某种机关,这会儿一说取银票,韦大侠脸上的小太阳立刻又升起来了。那叫一个和煦。
言是非走后,韦利图又把脑袋转向老白,很是无辜:“言大侠似乎还有些话藏着没说。”
老白无语,合着这意思还想找自己求证?
韦利图却像听见老白心声似的,一副良民状:“洗耳恭听。”
既然人家都这么要求了,老白不介意清楚表达一次他和言是非的心声:“你够黑。”
送走了韦利图,言是非很郑重的把两本秘笈交到老白手里,语重心长:“后半辈子还能不能和你喝酒,全靠它们了。”
老白无语,怎么听着这么不吉利呢。不过腹诽归腹诽,其实心里还是感激的。他从前没想过练武功,一来没机会——伊贝琦那一招半式他可不想学,生怕学不好再走火入魔了;二来则是一直没遇上什么大危险,没有性命之虞,自然也不会想到要费力去学什么武功。不过今年不大顺,连遇两次血光之灾,连言是非都替自己担心了,他自然也不敢再掉以轻心。只是这把年纪才起步,老白不确定自己能学得成。学多少算多少吧。老白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你个笨蛋,哪有卖家要多少你就给多少的!你不会砍价可以叫我嘛!”晚上抱着大包小包战利品从集市上归来的若迎夏一听言是非两本秘笈花了八百两,心快疼出血来。按照小姑娘的逻辑,这会儿言是非的银子已经是她的银子了,八百两啊,能买多少土特产!给老白花她没意见,她也很喜欢这个大哥,可一想到让那个奸商得逞,她就恨得牙根痒痒。
“不亏不亏,听说是百年前威震江湖的功夫呢。”情急之下,老白只得搬出韦利图的话来安抚小妮子。
“真的?”若迎夏嘟起嘴,一脸怀疑。
“呵呵,等我练成不就知道了。没准我还能成一代大侠呢。”老白半开玩笑道。
“呃,那你可一定好好练。”若迎夏认真道,“行走江湖不会武功,这不就等着别人来砍嘛。”
老白又好气又好笑:“喂,不要这么直接好不……”
“我不希望你死,”若迎夏认真道,“我喜欢你。”
“啥?!”一旁的言是非怪叫了。老白也瞪大眼睛,满是惶恐。
若迎夏顽皮一笑:“当然,排在我家相公后面。”
老白总算长舒口气,言是非却仍旧不爽,自顾自的嘟嘟囔囔:“排第二也不行,得排……不对,压根就不该排!”
老白终于笑出了声,声音宽厚洪亮,像是把几个月积攒的阴霾都笑散了似的。
十月底,江南天气依旧温暖。让老白产生种错觉,好像仍春末夏初似的。可白家山再过几日也许就会飘零星小雪了,老白知道。
言是非定于半月后去若府提亲,老白则打算即日启程了。临走的前一晚,言是非和若迎夏给老白践行,清风明月,酒喝出了兴味,老白忽然想给这对为自己雪中送炭的朋友留下些什么。也许在言是非看来这大半年不过是给自己提供个住处,可在老白看来,如果他没有言是非这个朋友,那么也许真就死在路上了。
没有终点,那路便永远赶不完。
思来想去,老白决定给若迎夏画副肖像。于是搬来长案,研细笔磨,就借着月光,七分临摹三分写意的成了副丹青。之后言是非看着那画连连感慨,说就像若迎夏真的走进了画里似的。若迎夏更是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最后竟然说要变动排行榜,把老白挪言是非前面来!至于言是非气得直跳脚小姑娘乐得弯了腰则都是后话了。
第二日天公不作美,飘起了细雨。言是非劝老白再多留几日,被老白笑着拒绝了。撑着油纸伞走到江边,雾霭一片。庆幸,船家还在。不是来时的那位,船却极其相似,都是本地的乌篷船。老白问,这会儿能走吗?船家笑,行船的一年有半年在雨里,放心吧,这雨大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