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这娃是真傻了。”勾小钩伸手在任五眼前晃了晃,没得到回应,遂下了结论。
任五忽然不想斗嘴了,没力气,也没心气了。他环顾四周,与想象中一样的荒山野岭,没什么特别。他又去看勾小钩,还是那张黑脸大眼,也没什么特别。
“你早出来了?”任五问。
“嗯,”勾小钩点头,“我一直蹲着呢,就想看看你们到底能弄出什么宝贝。”
“然后呢,明抢?”
“怎么可能,纯粹是闲着没事干了,打发时间。”
“那你怎么知道我被埋下面了?你听见我喊了?”这样问的时候任五蓦地脸红了,就好像做了蠢事的孩子被大人抓到了现行。
哪只勾小钩却摇了头,然后说了个让人崩溃的真相:“塌方的时候我正好撒尿去了,没听见,回来才发现墓口那儿成了个大坑,人早散了,就剩下一块滚下来的石头刚巧把它堵死。”
“还真巧……”
“你命不好。”
“……”
“不过我看见了光。”勾小钩忽然说。
“光?”任五一头雾水。
勾小钩啧了一声,随后抓起他的手腕,半嫉妒半羡慕地酸溜溜道:“就这个的光从缝隙里透出来的。话说回来你哪儿弄的宝贝玉镯啊,夜明珠似的。”
经勾小钩这样一说,任五才看见那翠幽幽的物什。它就在自己的手腕上,还是那样通透,润洁,微凉……只是,大小刚刚好了。
任五觉得头疼了一下,可看见勾小钩瞪着的大眼睛,那疼痛又转瞬即逝了。
“我以为天是亮着的。”半晌,任五只吐出这么一句没什么意义的。
勾小钩迎风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回头冲他笑:“也没错,就要亮了呢。”
任五晕眩在那笑容里,久久,才随着对方一同去眺望天边。此时此刻,他们正站在山尖,而东方,泛起一抹鱼肚白……
第99章番外灰色迷途(六)
【哪儿来的阴风?】
【墓道里没有风才该害怕呢。】
【呃,可还是不大舒服呢。】
【会吗,我倒是挺喜欢。】
【小钩子,你果然是异类。】
【呵呵……】
风吹拂面颊是什么感觉?舒服?惬意?阴森?幽怨?麻痒?十个人怕是会有十种回答。而若这问问题的地界发生了变化,便可能十种也不够了。
可勾小钩永远都会说,我觉得安宁。
安心,宁静。
那是一种非常美妙的感受。闭着眼,看不到,听不到,甚至整个人都是朦胧而恍惚的,只觉得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摩挲着你,她温婉贤淑,心地善良,没有一丝恶意,温暖的指尖舒缓地经过你的眼睛,眉梢,鼻梁,嘴唇,最终流连在你的睫毛上,带点调皮,带点嬉闹,又带着点凉。于是你终于受不住撩拨,一边揉着痒痒的眼睛,一边打着哈欠,然后便渐渐看清了这个世界,看清了那金色的晨光……
“你多幸福,睡个觉,一冬天就过去了。”勾小钩擦掉眼角的哈欠水,例行公事的拨弄几下床头罐子里的“小花”。而对方呢,也一如既往的酣眠着,动都懒得动一下。
勾小钩叹口气,掀开被子下床,先是胡乱往身上套了几件厚实的衣裳,接着又从床底下和柜子底下分别各找来一只棉布鞋,最后才顶着乱蓬蓬的头发晃悠着走上了地面。
——除了睡觉,勾小钩更乐意在地上呆着。
朝阳的光芒里总是带着某种好闻的味道,勾小钩不晓得别人是否也闻得到——他绝少有机会与旁人谈论这种不着边际的问题,因为在同行们看来他已经够古怪的了,他虽不在乎,可也不想雪上加霜。所以最终,他一厢情愿的称那味道为“晨香”。
晨曦里,只属于他勾小钩一个人的,芬芳。
冬天已经过去一半,雪也下了好几场,可除却山尖那一点点白,其他地方依旧可见干枯的灌木与黄草。勾小钩来到结了一层薄冰的小溪边蹲下,轻轻一掌,那冰盖便坍塌下去露出内里潺潺的清水。如若只为洗脸,这窟窿俨然足够了。可勾小钩实在闲得慌,于是又不遗余力的一片片去揭那他处的冰盖,直到整一段小溪都重见天日方才罢手。彼时已日上三竿,勾小钩想可以再往上走走去打野味儿了,于是乎洗脸那茬儿,早不知飞到了哪座仙岛。
临仙谷的冬,总好像差那么点味道。
往山上走的时候,勾小钩忽然冒出这种感觉。可很快他又疑惑起来,因为他不记得还在哪里过过冬,于是这比较从何而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