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新年的缘故,周小村怎么都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好顿折腾,把老白也弄得欲寐无门。
“师傅……你睡了吗……”静悄悄的屋里,忽然响起周小村轻轻的声音。
“就你这么个翻身法儿,除非给为师当头一棒,没准儿就能昏睡过去了。”老白佯装生气道。
周小村闻言翻过身来,黑暗中,相近咫尺。
“干嘛?”老白有些紧张,下意识的粗声道。
周小村没说话,而是抓过老白的右手举起来,借着月色审视那所谓的伤。烫着的两个基本看不出异样,只剩被木刺儿扎到的那地方,还隐隐可见红色。
“喂……”老白刚要说话,忽然哽住了。手指上的温热让老白有片刻的失神,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竟然是小孩儿在给他舔伤口!
周小村的动作很轻,柔嫩的触感,一下下小狗似的。
身体腾的热了起来,跟被火烧似。老白用尽所有力气才勉强绷住僵硬的身体,他强迫自己把目光移向窗外,似乎看着那冷冷的夜幕便能平静心情。
“小时候每次过年,家里都要放好长时间的鞭炮,从前的事儿我基本忘干净了,却独独记着这个……”周小村停止了舔舐,幽幽道。
老白的心骤然一紧,收回视线,朦胧的月色里,周小村的眸子闪着他从未见过的光。
“所以我每年都要听那鞭炮响,因为一听见那响,我就又好像回到了家里,有爹,有娘,有爷爷,有奶奶。师傅,我连爹娘的模样都没印象了,可我知道小时候我是家里的宝,那感觉我到现在都不会忘。”
“小村……”
“师傅,你别为我担心,真的。自己有几斤几两我知道,我不会硬拼的,毕竟死了,那就真的什么都做不了了。”周小村一字一句,目光炯炯。
“你才学了多少功夫?就凭伊贝琦教你那一点点,你能报仇?呵,要是能扯下人家一片衣角都算为师小看了你!”老白不自觉的提高了音量。
“能报一分就报一分,能报两分就报两分,只要我活着,总有机会!”
“你这孩子怎么就说不通呢!”
“师傅你没有家,你要是有过父母双全知晓何谓天伦,你就不会这般阻拦我了!”
“……”
老白哑口无言。周小村说得都对,他没有家,哪怕他拢齐了三口人在这山里安寨十余年,他还是没有家。
忽然间就累了。那疲惫来得没有任何征兆,却浓重而深沉。
闭上眼,老白轻轻的叹了口气:“随你吧。”
“师傅,对不起,我说错话了……”周小村把头往老白身边又蹭了蹭,声音跟蚊子似的。
“不,你说的都对,我是没……”老白的后半句,被周小村用唇堵了回去。
老白惊了。先是舔,再来是亲。这一夜,可怜的老白注定无眠。
“你做什么!”狼狈的推开周小村,老白低声喝道。
“师傅,我错了,你别生气了。”周小村可怜兮兮道。
老白嘴角抽搐:“你这是在给我消气么!”
“我生气的时候,伊姐姐就这么做啊,很有效的。”周小村一脸笃定。
老白瞪圆了眼睛,一时无言。伊贝琦居然、居然……
周小村没看出老白的不妥,以为师傅终于消气了,露出可爱的虎牙:“不过师傅的嘴巴没有伊姐姐的软。”
老白望着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儿,良久,最后把他搂进怀里,道:“老实点儿,赶紧睡觉。”
周小村愉悦的应了一声,乖乖的,再也没乱动。
不知过了多久,小孩儿的呼吸渐渐平稳,变得均匀而绵长。老白却仍是醒着的,或者说,异常清醒。小孩儿已经长大了,老白似乎今晚才正视这个事实。他到了该亲近女孩儿的年纪,像周小村这样的,若放进白家村,恐怕就该成亲了。
老白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似乎他对周小村的心情就从未说得清楚过。刚领小孩儿上山那会儿是真心疼爱的,就像父亲对自己的孩子那般,可从什么时候起,却变了质呢。想要亲近,更亲近,明知道不对,却仍然抹不掉那心情。老白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病,着了什么魔,对着伊贝琦那样的美人他可以心如止水,可周小村的简单一笑,都能让他的呼吸失了规律。
这是病,老白想,无药可治的病。
年是过了,可日子还在继续。到了二月,周小村的丹青已然进入了全新的境界,宣纸上的伊贝琦除了差那一点点神韵,再无瑕疵。被伊贝琦赞扬的时候,小孩儿高兴的在对方脸上用力亲了一大口。看得老白又开始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