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小钩已经将血符拢好,便过来问任五要火折子。任五故意端架子,问你怎么知道我有。勾小钩白他一眼,二话没说上去就往人家衣服里摸,结果任五被痒得花枝乱颤,直到勾小钩夺过火折子把符纸燃烧殆尽,他那笑声还没散尽。
听在李小楼耳朵里,便不那么痛快了。
冷眼旁观,他看得出土耗子对这阴沉沉的家伙没半点好感,可同样,他也看得出作为同行,这二人间的默契。隔行如隔山,那地方自己掺和不进去,莫名的,这认知让李小楼有点闷。
正想着,任五忽然回头瞥过来一眼。李小楼心一跳,忙别开视线,可随即就后悔了,觉得这反应太过明显,但又不好再抬头,于是只能不尴不尬的望着一个虚无的点。
任五收回目光,嘴角挂上一抹浅得几乎看不出的笑,淡而微妙。
勾小钩把火折子丢了回来,任五下意识接住,却一脸奇怪:“怎么,不烧骸骨?”
“这个不成。”勾小钩只丢下一句话,便开始忙自己的,不再多言。
老白与温浅一直在角落做坦然的围观群众,这会儿亦然,因为实在无可插手的地方。
任五趁勾小钩转身的当口偷偷拿火折子去烤那尸骸,却不想竟真如勾小钩所言,白骨无丝毫变化,连半点烟熏之斑都不见,皎白如初。于是他耸耸肩,又若无其事的将火折子塞回自己衣襟。
彼时,勾小钩已经从墙上卸下一盏长明灯端了过来。只见他走到尸骸处站定,将灯举至尸骸上方,手腕微微倾斜,那灯盏中似油似水却又非油非水的东西便淅沥沥落到白骨上,而当燃着的灯芯伴随最后一滴灯油飘落,火苗便呼啦一下窜了起来。最先是虎妞儿,接着如同传染般,骸骨连绵不断的燃烧起来,最终整个石室几乎成了一片火海。
温浅连忙拉着老白躲到墙根,不管对方挣扎地把那脑袋紧紧压在自己胸前,他则尽可能的贴住石壁,远离灼热。
其他人也逃的逃躲的躲。李小楼本来想拉着勾小钩一起的,哪成想一扭头,人家勾大侠都窜到最远处了,再细瞅,任五也贴着呢,这李大侠能放过么,当即也飞扑过去,生生砸在了任五后背。可怜单薄的任五成了壁画,倒没吐血,不过内伤是肯定的了。
火,烧了很久。
可奇异的,除了一地白骨,烈焰再未侵扰到任何别的东西。角落的人们被熏烤得脸颊发烫,却也仅此而已。不过那火光太艳丽,仿佛可以把人的魂魄吸进去,以至于当火焰慢慢低下来,当满地白骨化为飞尘,人们还有些怔仲。
直到好不容易从温浅怀里挣脱出来的老白一声“啊,门”,低沉的气氛才被打破。一瞬间,触目所及皆化为清明。长明灯依在,不过只三面,一面四盏,共十一盏——被勾小钩作他用的那盏自然已不在墙上。而老白所说的“门”,便在第四面墙壁中央。
说是门也并不恰当,因为这通道无任何遮挡,既无铁门也无石板,更像一个拱形门廊,无声的邀请着闯入者。
“我们走吧。”勾小钩沉着的声音,竟与平日判若两人。
任五勾起嘴角,这便是他认识的勾三,之于盗墓,叫对方一声“勾三爷”好像也并无不可。有些人生来就是吃这碗饭的,没辙。
温浅与老白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勾小钩,惊讶之余,也慢慢升起些许感慨。这当真,是只属于勾小钩的天地呢。
五人鱼贯而出,李小楼落在最后。临出门之前他忽然回头,在心底轻轻叫了一声:妞儿。
墓室安静着,幽深而寂寥。
第94章番外灰色迷途(一)
从虎妞儿那里出来没几步,便是另外一个墓室,通廊短得还不如一截木板。
不过这个墓室看起来倒正常得多,从众人所站的地方望过去,一切尽收眼底——两侧墙壁各四盏灯,对面则是一道挂着沉重大锁的铁门。门很厚实,而那把生了锈的老锁更让人产生难以撼动之感。
自然,这里依旧不是尽头。
“娘的,考武状元哪,还过五关斩六将的!”李小楼很忧伤。这就好比你千辛万苦的翻过一个山头满以为将会看到袅袅炊烟却发现村子依旧远在天边而你脚下只有满地灿烂的蘑菇。无望不可怕,失望才磨人。
“李兄放宽心,好歹这里没有鬼打墙。”温浅笑笑,调侃里不经意透出些随性,少了几分疏离。
“你还真想得开。”李小楼白他一眼,但也没同往常似的扒拉开温之爪。
微妙的变化无声无息,恍若夜雨。温浅本人未察觉,迟钝如牛的李小楼更无感悟,唯有老白隐约嗅到点儿什么,却也没有特别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