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白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不能听,不能看,不能说,被水封闭了五感。整个世界都恍若停顿了,只剩下冰冷的水。可慢慢的,水又好像温暖起来,把人深深拥着,抚摸着。老白没见过自己的娘,可这会儿他想,娘的怀抱一定就是这样的,莫名温柔,无比安全。
“醒来了醒来了——”
若迎夏惊喜的叫声响在耳畔,老白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就见一堆脑袋围着自己。头顶是眩目的日光,多好,清爽的空气。
“咱们……出来了?”一说话老白才发现,自己哑得厉害。
“嗯,出来了!”伊贝琦没好气的指指言是非,“水源就是他家的荷花湖。好么,让人在自己下面刨了一年半载,愣是没感觉。”
老白这才发现,自己正置身于荷风苑的游廊上。
“我说老白兄,你可得好好谢谢温浅,要不是他,你怕就随着水飘走喽。”李小楼打趣着,“人家都是死死扣着木筏,你倒好,莫名其妙就给松开了,真当自己是鱼啊。”
老白眨眨眼,无意识的摊开掌心,他依稀记得自己似乎确实松开了……
“咦,温浅呢?”勾三四下张望,莫名其妙道,“刚刚还在这儿。”
李小楼乐:“肯定是嫌咱这儿人多,闹哄呗。”
老白抿紧嘴唇,说不上什么心情。
言是非的大婚劫至此终于落幕。要说这次成亲对于江湖有什么损失的话,恐怕只一桩——七净大师圆寂了。他似乎和老白一样没有抓住木筏,可老白有温浅,但七净大师被人发现时,已经回天乏力。达摩院弟子似乎不能接受师傅圆寂的事实,非说是奸人陷害,要把与七净大师同一木筏上的都挨个过筛子。可到底,那般情况终究是说不清的。最终,只能不了了之。
言是非和若迎夏终于在第二天顺利进了洞房。可没再摆喜宴,而是在洞房第二天就列起了七净大师的灵堂。众人为七净大师守灵三日。
最先离开的是李小楼,没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的,只是当三日守灵结束达摩院弟子要给大师火化时,人们才发现了天下第一杀手的离去。众人对此颇有微词,但也只是茶余饭后议论议论罢了。
七净大师火化之后,众人也纷纷请辞。勾三冬天无墓可盗,老白遂邀请他去白家山过冬。伊贝琦对此也双手赞成,因为勾三已经不只一次非常正直的称赞,伊姐姐你怎么看都只有二十出头啊!
和言是非告辞的时候,老白在大堂遇见了温浅。自从苏醒后,他还没正式和温浅说上一句感谢的话,好像总找不到机会,现下不期而遇,老白便开了口。
“那一日,多谢你了。”那之后的第二天,老白就在自己的左手腕上发现了手指印的淤青,他想温浅得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能留下这痕迹。想不出,却又不敢多想,因为一想,心就跟着莫名发烫。
“我总不能看着你从我身边漂过去。”温浅淡淡的打趣。之后道,“你要回山吗?”
“嗯,过冬。”老白说着,忽然想起去年过冬时的情景,下意识就问,“你要来吗?”
温浅愣了下,就在老白以为他是要点头的时候,男人却最终轻轻的摇了头:“人多,不便叨扰。”
“嗯?”老白一时没明白过来。
温浅耸耸肩,似笑非笑道:“我记得你山顶只剩两间房了,恐怕有些挤呢。”
顺着温浅的视线,老白才明白他指的是在一旁等待自己的伊贝琦和勾三。脸立刻热了起来,几乎有些语无伦次:“啊,对不住对不住,我没考虑到这个……呃,其实那间塌了的房子可以重盖的……”
低沉的笑声传了过来,老白疑惑的对上温浅的眼,瞬间被那里面的和暖给揉碎了紧张。
“我和你开玩笑呢,呵,”温浅轻笑道,“手上还有生意,这个冬天,怕是闲不住了。”
“哦,这样啊。”老白放下心来,也给了男人一个真诚的笑靥,“那等夏天没事了,过来避暑呗。”
“嗯,成。”温浅点点头,然后笑着目送老白一行人离开大堂。
直到老白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温浅才敛了笑容,微微发怔。
原本是想要推掉岳琼儿生意的,原本是想去白家山过冬的,原本就预感老白会过来邀请自己的,可有一点温浅独独没有算准,原来老白的白家山,不只是他温浅可以去。
说不上心里什么滋味。
那一日他特意和老白选了一个木筏,而当进入水中,他的注意力更是一刻也没有离开那人,温浅相信冥冥中一定存在着某种力量,否则他就不会在那时觉得莫名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