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多谢夫人。”
陈阿娇看他那表情波澜不惊,接过了他端来的水杯,却没有放下,而是握着那水杯,嘴唇一勾:“他怎么处理的?”
张汤继续给自己倒水,在宣室殿说了那么多,早就口干舌燥,一杯水正好合适,他早知道陈阿娇要来问讯此事,只是摇头了一下头,却转过眼看她,眼神淡淡:“夫人来这里,已经错了。”
“他要除你,现在你已身首异处。”
言下之意即是,现在陈阿娇来找他,就算是被刘彻的眼线知道,也根本无所谓。
他还是冷酷的帝王,时刻要为帝王霸业着想,什么人该死,什么人不该死,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更何况——张汤是救了自己,要下诏诛杀或者迫害一个救了自己的人,于情于理都是说不过去的。
张汤又是他左膀右臂,自断臂膀之事,在这个时候是绝对不可能的。
刘彻也许会秋后算账。
“夫人来此何事?”
张汤又问了一遍,现在他很不希望看到陈阿娇,也许她走了,自己就能够想出所有事情的解决方法了。
她一坐在自己的面前,什么都乱了。
陈阿娇端起水来,沾了一口,然后将水杯放到一边,将袖中的竹简取出来,竖着放在了桌案上,一头对着张汤,一头对着自己。
“你是他股肱之臣,万不该因此事受累,前途既然无量,便不要放开,不管是对君王,或者是……”
因为那些私情。
张汤本该自慎,不过刘陵一事到了到了什么程度,谁也不知道,她有一种奇怪的惜才之心,每一个人在她的眼里都像是一件有感情的器物,她看自己也是这样。
张汤不是一块玉,他是一块石,顽石。
陈阿娇为自己的想法笑了一下,接着却不说话了。
张汤抬眼看了她许久,而她淡然回视。
最终,他还是伸手拿起了漆案上的竹简,手很稳,慢慢地展开了那竹简,眼熟的字迹,却让他的表情很心情都阴沉了下来。
那一刻的张汤是可怕的,他勾起唇,再也不掩饰眼底的那几分杀伐的妖戾,原本冷峻的面庞却变得多了几分人情味儿,只是冷极了,这表情,原是让人一见就心惊胆寒!
“夫人此物,从何而来?”
☆、第四十二章拉钩【二更】
陈阿娇离开的时候,陶氏正端着东西进来,一看陈阿娇脸上带着那似有似无的笑,眼神里却是冷的,一下怔住,“夫人,”
脚步停下,就在外面的台阶上站住,陈阿娇回身一礼,“无事再留,谢陶夫人之前热情款待,乔姝先行告辞。”
这语气,怎么听怎么冷淡。
陶氏不明,隐约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端着东西站在外面,还没想清楚,就听到里头张汤忽然之间摔了什么东西,她吃了一惊,走进去,看到整个漆案上面一片狼藉,一张竹简竟然已经被水渍浸染,那墨迹散了些,这竹简却是已经看不怎么清了。
只是张汤方才摔的不是这东西,他摔的是水杯而已。
这东西在陈阿娇走之前就已经毁掉了。
陶氏讷讷地不敢再上前,试探着问了一句:“夫君?”
张汤按住了自己的额头,太阳穴突突地跳动着,他头疼极了,半闭着眼站起来,却背对着陶氏挥了挥手,“无妨。”
哪里像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出?
陈皇后的心思陶氏看不明白,可是也能瞧出她出来的时候那一身冰霜般的冷意,陈皇后没有死,这本身就是一件很让人惊奇的事情,甚至说是骇人听闻了,可是现在张汤跟陈皇后之间似乎还有一些奇怪的、不能见人的关系——
张汤的事情自己不能问,那些都涉及到机密。
她放下了食盘,正伸手要将这漆案上已经面目全非的竹简抽走,却不想张汤忽然转头,“不必管它,留下吧。”
张汤的声音沉极了,却已经没有之前跟陈阿娇相谈时候那种掩不住的杀机和锐气了。
他以为自己已经修炼到家,不想在陈阿娇面前却屡屡有种被看破的狼狈。
陶氏皱眉:“陈皇后——”
张汤目光锐利,一下扎了过来,“陈皇后已经殁了。”
“可是她——”她忽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因为张汤俯了身,将那已经毁了的竹简从水渍之中捡起来,然后看向她,她一下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也不该多管。
张汤叹了口气,对着自己的发妻,终究还是解释道:“她名乔姝,陈皇后已经葬入了灞陵,你莫要惹是生非。这世上巧合虽少,但容貌极其相似之事也不是没有发生过的,不过是一个与陈皇后长得很相似的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