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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僧(127)

所以这些年来,他会做很多事。

包括练功习武,端茶递水,穿衣缝补,甚至烧饭做菜。

在过去的很多时间里, 若有个什么事情,出门在外,总是他伺候着沈独的。

沈独也曾戏言,没了他他可能会饿死在荒野。

可这样的一句话,是他什么时候提到的?如今想起来,竟觉得没什么印象了。

裴无寂压抑着心内忽然泛起的那一层层捉摸不定的情绪,无言地走了过去,为他整理衣袍。因刻苦习武而长了粗茧的指腹,从领口袖口那几道褶皱上抚过。最后自然地半蹲了下来,为他扣上腰间那一条绣着紫黑色暗纹的革带。

这一刻,他像是拥着他。

双手从他腰侧穿过,几乎将这个人环在自己的怀中。

只是与以往任何一次一样,沈独是高高在上的,而他便半跪在他的面前,并不抬眸去看沈独此刻的神情。

一应细节,很快打理妥当。

裴无寂起身退开。

沈独还站在原地,随意地看了看自己那精致又宽大的袖袍,还有上面隐隐透着几分阴森的天魔图纹,然后才去看裴无寂。

他年轻的脸上,看不出有什么不满的情绪。

低垂着眉眼,也不看他一眼。

那一把他昔年交给他的无伤刀静静地佩在他腰间,殷红的铸纹如鲜血一般刻在刀刃的尖端。

“裴无寂。”

沈独忽然就开了口,而且连名带姓地喊他。

裴无寂忽然就觉察出了那一点不寻常的味道,眼帘微微闪烁间,已经抬起了头来,看向了他。

但直觉让他没有先开口接话。

只像是知道沈独后面还有话说一般,静候着。

沈独赞叹于他这一身与少年时截然不同的镇定与冷硬,唇角弯弯时,已轻轻地笑了一声,可轻描淡写从口中出来的问题,却不那么让人轻松了:“当初你敢反我,归根结底,是外头还有个东方戟吧?”

“……”

这一刹那,真是心内一股令人冰寒的战栗冲涌上来!

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久,裴无寂本以为他是没有察觉,也懒得过问的。可就在这毫不起眼的小城里,客栈中,如此毫不在意地问了出来!

于是他这一刻骤然紧绷的反应,已然将自己出卖。

无需他回答,沈独全明白了。

他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的波动,只是走上了前去,轻轻将他腰间那无伤刀拿起来看了一眼,又放了回去,道:“走吧。”

铸剑师黎炎的六十大寿,就在今日。

荆门城中早已经聚拢了八方的来客,剑庐大门口处,才一到了迎客的时辰,各方的贵客便已经到了不少。

黎炎也不在门口,只在中堂内谢客。

他今年已是六十高龄,年过花甲,两鬓斑白,但因为常年铸剑,身子骨还不错,显得精神矍铄。

下把上蓄了一把胡子,只是看上去很短。

原因无他,都是前两天在锻造新剑的时候一没留神,被炉火烧去了大半截胡子,只剩下这短短的一把罢了。

身上穿的是万寿图纹的绸袍,黎炎长满了皱纹的脸上难得都是笑容,与今日来为他贺寿的江湖人士们说笑着。

天水盟的少盟主池饮来得也早。

众人到的时候,他已经坐在了堂中左侧,端了一盏茶慢慢品着。

身为蜀中第一势力的少主人,池饮生得一副堂堂的好相貌,举手投足间亦是一股大家之气。

人往那椅子上一坐,浑然是大马金刀气。

便是那饮茶的动作,都透出一种并不将天下放在眼中的、天然的睥睨。

不少人悄悄侧过眼眸来打量他,但也不知是顾忌他身份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周遭这么多人,竟也没有一个敢上去搭话。

角落里有人小声地议论。

“听说昨天天水盟来荆门城,半道上好像遇到了一点意外,被不知哪里来的拦路盗匪所截,有些折损,最终进城的才七个人。你们是没看见,那城门口通过去的大街上,马蹄印子都是红的……”

“谁胆子这么大,竟敢对他们动手啊?”

“你们说会不会是妖魔道?”

这“妖魔道”三个字话音刚落,剑庐大门口的方向,忽地一阵耸动,好像是见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吓人事,人人骇然色变。

中堂里的宾客也都察觉到了,朝那边望去。

黎炎正与东湖剑宗的宗主易天铭说着话,见此动静,也不由得停了下来,发白的眉皱了起来:“出什么事了?”

没有人应他。

从门口处到这中堂外,每一个看清楚了的人,面上都浮起来一层恐惧,更有甚者已经是面如土色,禁不住地颤抖起来。

当然也不乏正义之士,皱眉大怒。

“是裴无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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