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边照影行,天在清溪底。”
之前那火爆而迅速的节奏,忽然就慢了下来。
整个世界在唐时这迤逦的声音之中,都变得悠闲自在起来。
清溪之流从华白术的眼前细细地流淌过来,耳边只回荡着唐时那低沉清雅的嗓音。
周围桃林依旧,粉霞一样的花朵千千万万,像是彩画一样。溪水却是清澈的,桃花花瓣落入水中,却像是落入了云层之中。
这样悠闲静美的景色,只让人熄了争斗之火,起了赏景的逸兴。
华白术走不动了,之前往这边赶来的人也忽然之间走不动了。
这种远离争斗的情绪,以唐时为中心向外扩散,距离他最近的华白术自然受影响最大。
尽管众人知道不对劲,可这个时候要躲开已经迟了。
很久很久了,唐时都不知道自己多久没下过杀手了——他的诗词情境还远没有到自己营造一个世界的地步,只能借助于原有的环境,或者说是多重诗歌意象的叠加来为诗歌创造崭新的环境。
这一首乃是辛弃疾的《生查子》,却还没有被唐时炼化成诗碑,他的进度没那么快,不过即便是此刻的本事也足够用了。
天上浮云淡淡,四周青山苍翠,身处是桃花林,脚下是桃花溪。
情境已然交融,唐时的杀机,却也跟着这悠然的心境藏匿了。
“天上有行云,人在行云里。”
原本站在溪水之上的唐时,身形逐渐化作烟雾,被风一吹便散去,这场景原本应该是恐怖之极,可偏生因为此刻的情境,拥有一种让人心醉的美感。
天倒映在溪水之中,天上的行云也在水里了。而人的倒影也在水中,那么人的影子,也当在云里了。
唐时身形消失之后,却诡异地出现在了华白术面前的云影之中,那小舟,就在前面不远处。
华白术已然心惊,过了唐时最开始那一句的震撼之后,就开始逐渐地恢复理智,却没想到那水底下的唐时对着他一笑,却含了几分轻蔑。华白术杀心已起来,抬手五指之间夹了四枚火球,没入那水中,像是将整条溪的溪水都烧沸了一样!
然而唐时并没有受到他的影响,他身形已经在水底消失,借由那云朵,一瞬间到了天际那同样形状的云朵之上。
人影在溪水之中,云影也在溪水之中,人影在云影之中,人在云中。
这才是这一首诗最玄妙之所在,状态不好还根本无法进行这样长距离的瞬移,尤其是在灵力混乱的情况下。
华白术炼丹,很擅长的是玩火,一手火焰玩儿得是出神入化,然而这一次他失败了。
只有那火属性的灵力,撞在前面的小舟上,让那小舟转瞬之间变成了一把漂浮在水面上的桃木杖!
这周围的桃树都是桃木杖,这忽然之间出现的小船本就不凡,方才他与唐时同时看到这一小舟,便都想要下手,这个时候争斗起来,反而远了,这才是奇怪了。
既然唐时都已经那么远,管他是不是有什么阴谋,现在华白术直接向着那桃木杖伸手了。
他没有遇到任何的阻拦,轻而易举将那桃木杖握在手中,此时,那不知何处飞来的清越淳朴的歌声,却钻入了他的耳中。
试想在桃花溪旁,桃花盖如云,落英缤纷入溪水。人行溪畔,溪照人影。兴之所至,高歌而起,人生乐事,唯此寥寥。
正是一句“高歌谁和余?空谷清音起”。
潺潺溪水声音,忽然便轻快了起来,像是那绝顶琴师指尖流泻而出的音乐,叮咚之间含着泉水的韵致,不规则,像是碎玉一样乱溅,可悦耳极了。
曲能使人忘忧,也能使人迷失。
唐时站得高高的,不看不知道,一看才明白自己之前已经走入了误区。是非距离他不远,此刻扭头来看唐时,看到他腰间悬着的诗碑穿成的腰佩,微微弯曲起来掐着手诀的手指,背后光翼一样展开的虫二宝鉴……
当然了,三株木心笔被他插在了自己的头上。
唐时没那么多心思去想三株木心笔的事情,他只是这样一顺手,并没有别的什么意思。此刻已经看到下面那华白术的举动,可唐时不在意!
错了,一开始就被人带入了误区。
武陵道人这傻逼,恐怕他还以为真的每次只有一个机会,所以穷尽其一生也不曾窥破桃木杖的秘密。毕竟不是人人都跟唐时一样,会有跳出来思考的机会。兴许也不是没人试过跳出来想,可找不到关键的点。
夸父与日逐走,弃其杖,化为桃林。
桃木杖,必然不是一棵桃树,而是这下面一片桃林,乃至于这一片浮在水面上的岛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