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时点了点头,“多谢师兄师姐,我回去再琢磨琢磨。”
谁都知道他正在瓶颈,这些突破的细节,本来是不该问的,他问了,他们也说了,剩下的就该看自己了。
可是唐时没有想到的是,之前没说话的白钰忽然叫住了他:“等等……小师弟是想以我们的突破为一定的参考吗?”
唐时道:“正是如此。”
白钰目光之中带了几分古怪,他道:“我与五师弟类似,只不过我是觉得自己整个人怪,所以画裳的时候也觉得自己应该怪一些——我的画裳,便是我内心之中最真实的想法,情有所触,所以笔下自有高格。”
画出来的,便是他心里想的。
这一刻,宋祁欣的表情有些奇怪起来,她转身走了。白钰站在原地,看了他一眼,又对唐时道:“慢慢来,莫急。”
接着白钰也走了。
唐时左右觉得这不是个滋味,怎么老觉得哪里有古怪?
叶瞬怪笑着,走过来,将唐时跟欧阳俊的肩膀一搭,道:“别人的事儿,我们哪里管得着?恩怨情仇什么的,只有他们自己能算。”
这话也古怪,怎么最近大家都喜欢打哑谜了?唐时纳闷了一阵,紧接着就被叶瞬推进了房间。
“小师弟,明儿见——”
叶瞬站在门外,跟他挥了挥手,脸上全是笑容。
唐时无语,之后问殷姜:“你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吗?”
殷姜笑了一声,只道:“你果真是个适合修无情道的。”
“无情道跟极情道,到底是什么意思?”唐时还是不明白。
殷姜才懒得跟他解释:“你自己想吧,老娘要睡了。”
唐时:……
他老觉得一定是自己戳中了殷姜的伤疤,所以每每提到这个话题,她总是说自己要去睡觉。
唐时没有想到,在百炼堂的这一段日子,竟然成为了自己离开南山之前的最后一段记忆。
他跟着百炼堂的人研习了炼器的种种知识,最后也将自己那凤凰翎羽制成了一支新的笔,三品凤翎笔。
攻击要怎么跟卷轴结合?在这个问题的解决上,唐时算是做出了不小的贡献。
他不知道别人是怎么做的,他只是将自己的《塞下曲》拿出来,在大雪满弓刀的效果之后,众人都觉得奇怪。
唐时这一个卷轴是当初误打误撞画出来的,他将所有的唐诗都拿出来画了,不过这一副是最成功的。
只是白钰和杜霜天的目光,却不约而同地落到了一旁的题诗上,这两人对望了一眼,由白钰道:“小师弟,这题字可是你作下的?”
在作画完成之后,唐时直接提笔起了一行字上去,便是他最喜欢的那一句“大雪满弓刀”。他自己看着不觉得怎样,可是落在了旁人的眼里,只觉得这五字,字字滴血,带有一种肃杀的味道,便是在他们看到这几个字的时候,便觉得心神巨震。
修为浅的看不出什么门道来,可是白钰和杜霜天都是金丹期,又怎么会不知道,整个卷轴的精华,便是在这字上?
唐时被他们一点醒,顿时脑海之中便觉得有百花穿过,飞花落叶,纷繁乱象过去,留下的竟然只有那一行字——这是一种顿悟。
他忘记了,能画出来的意境固然是美,可却失去了那种让人想象的空间。
唐时能够以自己的想象来引领他人的想象,甚至将自己理解的诗词的意境勾勒出来,可是同时却抹杀了他人的想象——诗词最美的是什么?是那种意象与意象组合之间形成的一种残缺和不规则。
在他画出那些画的时候,其实也是扼杀了自己的想象,以及对意境的无穷探索。
一首诗的意境,你读是一个味道,我他读又是一个味道。每个人的想象都是不一样的,即便大势相同,可细节的地方总是有差别。
那么……最完美的办法,便是没有画,只有诗。
这才是保存意境最完美的做法。
作画出来,过于浅白,也使得诗失去它本身的含蓄,明明有无穷的想象力,为什么要将之局限在画面上呢?
他不是不可以画,可是要点到为止,努力将自己想象之中的所有都画出来的那种想法是愚蠢的。诗的意境有留白,画也讲究留白,他之前想的留白,太过浮于表面,太过粗浅。
来到洗墨阁之后,他不知不觉地就有那种固定的思维——洗墨阁就是要作画,制作卷轴,可是每一封卷轴都必须是画吗?从来没有人规定过!
于是这一刻,原本已经被限制住的思维,瞬间推开了新的大门,唐时心中一片澄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