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珅听了会如何?
他想想也知道。
可福康安高兴,他乐意这么说,管别人怎么想呢……
他乐意。
可看着那马车从自己眼前远去,背后就是无数的弓箭手,只要他一声令下,不管是和珅还是冯霜止,都逃不了。
他甚至能够直接杀了和珅,冯霜止便成为了寡妇,那个时候他再娶她,似乎也不错。
可他的手抬起来了,却终究没有落下,而是轻轻地往后一拂,手指弯曲的弧度,连他都察觉不到。
不是开弓放箭,而是收。
他知道自己会被永琰责斥,可叫他如何能下手?
千不该万不该,永琰不该叫自己来拦杀。
当初掐着冯霜止的脖子,他没能下手——当初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如今,竟然要他来动手,使冯霜止万箭穿心呢?
新帝登基,大刀阔斧,人事调动很频繁。
永琰开始忌惮他,这也是常事。福康安并不怎么在意,大清朝还有战乱,有他去的地方。
他不愿意待在这朝廷里,永琰下过两道折子,说他太过奢靡。
福康安懒得搭理,直接带兵出征了。
最喜欢的,还是在沙场上的日子。
他手上的老茧,眼角眉梢的风霜,堆积在鬓边隐约起来了的白发……
福康安都不知道,自己竟然老得这样快。
那一天上战场的时候,他看到了天际流动的星光,有人站起来说——火星冲日。
福康安抬起头来的时候,什么都没看到。
他是半生戎马,到头来埋骨沙场,似乎才最合适。
黄土一抔,荒草满原,半腔热血,万马奔腾。
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第98章书剑恩仇
连霜城觉得自己的记性一直很不错的。
天生的才华横溢,便是连书院里的先生们也赞不绝口。
扬州这边,许多书院都是盐商们捐资修造的,也有盐商子弟在书院读书,不过毕竟是少数。
扬州盐商富甲天下,小商家财以百万计,大盐商家财却要以千万计。
这样的一个地方,自古都是灵秀之地。
连霜城与王杰,乃是书院之中才华最高的两个人——只是不曾想到,二人之间有这样不同的际遇。
放榜的那一天,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落榜。
落榜意味着什么?
连霜城比谁都清楚。
平白落榜,又怎么可能?连霜城在看到榜文的一刻,就已经无比清楚了。
王杰说:这一次落榜了,还有下一次,总不能次次都这样倒霉。
可他何等骄傲的人?没得跟王杰那呆子一样,还想要等到下一次。
他等不及……
算命的说他是天生的急性子,原本就是天之骄子一样的人物,书院里谁不说他风流才子,将来必是那卿相一样富贵?可命运就来得这样奇妙,将他从云端打落。
他离开了书院,也懒得搭理王杰。
王杰跟他不一样,连霜城是惊采绝艳,王杰其实就是一股子的犟,以后怎样很难说。
从水路一路往上,原本连霜城是想去游历天下的,可偏偏路上遇到了江盗。
他们几乎杀光了一条船的人,而连霜城从头到尾都只是坐在甲板的角落里,漠不关心地看着。
很奇怪的是,他们没有对连霜城动手。
兴许是因为他手边放着一卷书,甚至还眯着眼睛一脸惬意的模样?
江风从他的面颊上拂过,大运河的浪潮拍击着海岸,前面是厮杀,背后却是江潮千里,一派风光曼妙。
鲜血从他的脚边过去,连霜城脑子里想的却是烟花三月下扬州的诗句。
那江盗头子走过来,把长刀比在他脖子上:“你怎么不躲也不怕?”
连霜城斜他一眼,只忽然说了一句话:“漕帮还缺人吗?”
——很轻而易举地,他直接进了漕帮。
说出去,兴许都不会有人相信的。
他也只是那样忽然来的一个念头,这样文质彬彬的读书人,说自己要加入漕帮,可把这些人给吓住了。
这些人的身份是“江盗”,可连霜城说的是“加入漕帮”,这群人一开始就暴力了。
江盗本身跟漕帮是对立的,可那只是对于真正的江盗和漕帮来说,而在很多时候——漕帮的漕夫,就是江盗。
漕夫们在河上走漕,有时候假扮成江盗来打劫过往的商旅,就像是现在连霜城遇到的一样并没有什么区别。
可连霜城一句话就说出来了。
那头子没杀连霜城,不过把他带到了漕帮的船上。
读书人,一般都是看不起他们这些个江盗的,他们不读书,也不识字,更不知道什么叫做四书五经,春秋鼎盛,只有一身直白的匪气,江上行船的豪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