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衡抬头望着田七,本想训斥几句,然而看到那浓翠娇红之中探出来的一张脸时,心内刚刚升起来的一点火气顿时消散了许多。
那一颗颗熟透了的饱满樱桃有如红宝石一般剔透,很能衬托田七的肤色,简直就是天然的首饰。有这点点的晶莹透红在脸庞摇曳,田七的面色更显莹白透亮,配上一双黑白分明又晶亮有神的眸子,更觉灵气逼人。
田七摇晃了一下,背后阳光透过层层枝叶与果实,被切割成细碎的光斑,翻过树上人的肩头,落在纪衡的脸上。纪衡不小心直视到这弱化之后的阳光,依然被刺得双目发酸,视线有些模糊,田七那摇曳的容颜更显得朦胧遥远,与碎光、翠叶、红果互相映衬,倒有一种“美人如花隔云端”的意境。
纪衡抬手揉了揉眼睛,低头缓神。盛安怀抓紧机会,请皇上先脱下砸歪了的玄纱蝉翼冠来。
田七见皇上没发话,她也不知如何是好,干脆藏在枝叶后面一动不动,以期皇上能遗忘她。
当然了这是痴心妄想,纪衡一等眼睛恢复正常,便说道,“田七,你下来。”
田七觉得自己现在下去恐怕要被收拾,便不动弹,“皇上,奴才怕高……”
怕高你还往上爬!
纪衡扯了一下嘴角,忽地张开手臂,“你下来,朕能接住你。”
田七诚惶诚恐起来,“奴才何德何能……”
“少废话,快下来!”
田七不敢往皇上怀里扎,只好说道,“皇上,奴才这样不方便,请您稍稍后退两步。”
纪衡不疑有他,于是后退了两步,双臂依然保持着展开的姿势,“快点!”
其实这樱桃树并不算很高。田七找好一条树枝,抓着跃下来,柔韧的树枝弹性很好,缓和了一部分她下坠的冲力。田七在双脚离戴三山壳顶上方尺许时,松开树枝,跳到龟壳上,蹲□再缓了一下力,就算差不多了。虽脚底略有些发麻,不过好在安全降落。
纪衡收回手,脸色有些阴沉。
田七爬下龟壳,谄笑着凑过去,“皇上。”
纪衡哼了一声,不欲理他。他本不打算把田七怎样,然而此处是慈宁宫,周围的奴才们都是太后的人,若是传进太后耳中,总归不好。于是纪衡指挥着两个乾清宫来的太监,“先把他押回乾清宫。”
田七知道慈宁宫并不是乾清宫的太监哭闹求饶的好地方,因此乖乖被那两个太监押着。
如意急得直揪纪衡的衣角。
纪衡也不愿小家伙又去太后那里告状,干脆弯腰一手把如意抱起来,父子俩赶着田七威风凛凛地回了乾清宫。
一到乾清宫,田七立刻跪在地上,乖顺请罪,“皇上,奴才知错。”
纪衡从慈宁宫到乾清宫这一路上其实想了很多。最重要的一点,他又被诱引了。
两人离得不近,田七只是在摘樱桃,并未有任何轻佻的举动,然而纪衡发现自己还是被他诱惑到了。这小变态的任何一举一动,总能让他浮想联翩,不能自已。从前还可以解释为田七喜欢他所以故意勾引他,可是今天,纪衡不得不承认,即使田七站在那里不动不说话,他依然会被勾引。
魔咒一般,无法摆脱,亦无法控制。
再看看眼前人油盐不进的俏脸,纪衡只觉前所未有的疲惫。他不想再进行这种无意义的挣扎与反抗了,他认输。
他承认,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他。
他承认,他对他的欲念从未消停,反越来越深。
他承认,他完全可以把他杀了或送人,但他舍不得。
他承认……
他承认,他并没有足够的勇气面对一个这样的自己。
再想要又能如何。错的就是错的,得不到就是得不到。与其一再挣扎纠缠,不如早些断个干净。
纪衡忽觉得满心云开月明起来。他之前太过犹犹豫豫,舍不得放手,到头来却不得解脱。
于是纪衡终于对田七说道,“你从今天起离了乾清宫,二十四衙门任你挑,只不要再出现在朕的面前,懂吗?”
咦,这好像是个好消息?田七用食指轻轻刮着下巴,眼珠转了转,试探着问道,“皇上,是哪里都可以吗?”
纪衡点了点头。
田七便劝道,“皇上,既然您这么不想见到奴才,不如把我赶出宫去,也好眼不见为净?”
纪衡眯了眯眼,“你想出宫?”
“不是,”田七不敢承认,“奴才舍不得皇上您,又怎么舍得离开皇宫。只是奴才既然讨了您的嫌,也就不敢在宫中久留,怕皇上膈应,不如走得远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