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旧梦[上](59)
王希泽手中一顿,随即放下了车帘,“好了,我明日一早还得出去准备殿前要献出的画,你就别闹腾了。”
“准备殿前献的画?我也要去!”冯友伦这一听又来劲了,“你到底要画什么?为何还要出去准备?”
“秘密……”王希泽轻笑了一声,将人往里一推,招呼着前头的车夫驱起了马来。
“晏兮兄,友伦兄交给你了。”
王希泽冲着车上二人挥了挥手,只见冯友伦忙不迭地伸出头来冲他吼道,“张子初,你到底要画什么?想憋死我啊!呕——”
一句话没吼完,被马车一颠,就吐了个昏天黑地。
王希泽目送着马车渐渐远去,又闻远处传来一声鹰唳,微微眯起了双目。
第二日一大早,王希泽刚走到门口,就见冯友伦笑嘻嘻地迎了上来。
“怎么?宿醉了一宿,还这么有精神?”
“开玩笑!你当我冯小爷什么人,那点酒算什么,也就你跟范晏兮假正经。”冯友伦翻了个白眼,又巴巴地贴了上来,“你到底要画什么?”
下人们正忙活着将张子初用惯的画具纸笔一样一样搬上了马车,冯友伦见他不应自己,索性率先往车里一坐,看这架势,是跟他跟定了。
“你身上带银子了吗?”王希泽忽然冲车上的冯友伦问道。
“哈?带了,怎么?”冯友伦不明所以。
“带了就好,走吧。”王希泽抿唇一笑,因为面上带着面具,没叫冯友伦看出嘴角的算计来。
马车摇摇晃晃转过宣德门,从东角楼而去,自夹城牙道东经潘楼街,再南通一巷,便是金银彩帛交易之所。其间屋宇雄壮,门前广阔,望之森然。每一交易,动即千万,骇人见闻,是以非富甲不停行,非贵胄不曲进。
车入主街,很快便停在了一家名叫宝德轩的金银铺外。冯友伦随着王希泽一前一后下了马车,只见前头的人径直走进了铺子里。
这家铺子在汴京城里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卖的大多是女子所戴的饰物,也偶有男子的子佩兰巾,城中贵胄子弟身上总有一二件东西是印有他家名号的。这不,冯友伦腰间拴着的一枚玉扣子,便是这件铺里所出,小小一枚,就赚足了他二十两纹银。
“哟,冯公子,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店里的伙计一看见冯友伦就如同见了待宰的肥羊,忙不迭地迎了上来,反倒是一旁带着面具的王希泽被冷落了去。
“呃,我今日是陪人来的,不用招呼我们。”
“哦,那您二位随意瞧瞧。”伙计听他这么说,不免有些失望,复又多瞧了他身旁的王希泽两眼。
可惜,别说是戴了面具的王希泽,哪怕是张子初本人站在他面前,他怕是也不识得。张子初刚回京半载,又不长露面于市,所以汴京城里大多数人只识得张子初的名号和他的画,却不认识他的人。
但冯友伦就不一样了,汴京城里大到酒楼瓦舍,小到脚店扑户,很少有人不识得这位花钱如流水的冯衙内的。
“喂,子初兄,你来这里做什么?”冯小爷见王希泽负手徘徊在一列金丝编花钿旁,走过去小声问道。
“买东西送人。”王希泽淡淡地答了他一句,只见周遭列架上当真是金银满目,玉石流转,从半月形的卷草狮子纹银梳,到镶有宝石的双蝶戏珠玉步摇,做工之精美,样式之琳琅,一时能让人看花了眼去,
“送人?送谁啊?”看这架势,送的这人定是个女子,这让冯友伦一时又激动起来。
王希泽却是没答他,冲着门口的伙计唤了一声,啧啧道,“你这里还有什么更名贵的饰物没?”
伙计瞧了瞧外头放满了金银玉石的物架子,从中挑选了两个足金的簪子,又自上头的藏架中翻出了两个色泽碧透的玉镯子,递给了王希泽。
“公子看,这几样有没有喜欢的?”
王希泽看了一眼,却根本没有伸手去接,“太俗气了,我想要更特别一些的。”
“这……”伙计看上去有些为难。
“如果没有便罢了,友伦兄,我们再去别家瞧瞧。”王希泽说罢要走,却见一个掌柜模样的男人自铺后里帘中钻出身来。
“诶,这位公子慢步。”
掌柜的身后还跟着一个落魄的男人,看衣着像是个猎户,身上一件破旧的皮袄,背上一把陈旧的木弓,浑身散发出一些动物的骚气。
冯友伦忍不住掩住了口鼻,只见那掌柜的对身后之人使了个眼色,沉声道,“你先回去吧,过几日我再去找你。”
“好。”陈充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了铺子。
“公子想要些什么样的饰物?可否与我说说?”掌柜的遣走了猎户,笑着冲二人迎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