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起身来到外室,他坐在还沾染着少女体温的席榻上,半靠着软垫对莘奴拿来的通史挑挑拣拣了一番后,伸手拿起绘画之用的朱砂笔,在竹简上勾勾点点……
此时也夜色将尽,可是东方的晨曦还沉染在一片混沌的暗沉里,铜灯闪烁,拉长了灯下的人影,竹简轻轻的撞击声与屋内少女沉睡的呼吸声交融到了一处,黎明破晓前,静谧而无声……
当莘奴从酣睡中醒来时,王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起身离去了。
她有些茫然地在被窝里翻转了一下,一时想不起自己何时上了枕榻。忽然想起什么一般,连忙起身,等她来到外屋时,散落一地的书卷已经被侍女归纳整理到了一处。
她拿起一卷,发现上面突然多了些红色的圈点。朱砂墨痕虽干,但是可以看出是新点的模样。摒弃里宫内的琐事,诸侯的日常,圈点出来的都是诸侯中的要事,这般有重点的看来,三天看完十几卷书简倒不是什么难事了。
莘奴咬了咬嘴唇,一时拿捏不准这是不是王诩所为,若是他画下的又是何意?难道是看自己初试时太过狼狈,而萌生了些许的垂怜?
就像白圭所言,自己不过身单力薄。她一直渴望出谷,可是先前的两次出逃已经证明,自己根本无力逃脱王诩布下的天罗地网这些年的奴仆生活,早就让她与外界的人事割裂。可是直到今日她才清楚地发现自己早已经是井底之蛙。。既然如此,倒不如积攒力量,顺从王诩的心意,按着他的安排顺水而行。
如果说王诩先前提议她投拜到他的门下休息,她还有些嗤之以鼻,可是经过初试后,却彻底被激起了强烈的好胜之心。
若说算数不是她所长,可是文史却是她自幼的喜好,就算比起其他的女子,自己中断了几年的修习,但是有十二岁之前的底子,毕竟要比那绕来绕去的算数要强上一些。
抱着这样的信念,莘奴便在考前结结实实地恶补了三日的书简。
王诩这几日出谷办事,倒是让她得了些清静,可以一心钻研,于是干脆也没有回客舍,只在王诩的书房里苦读了三日。
至于其他女学子问起,只说莘奴感染了风寒,略有些咳嗽,因为怕影响诸位休息,所以特意迁至别处休息。
那姬莹听了还有些不悦,只说为何只有她一人可以独处一室,狠狠地抱怨了一通。
三日后的复试终于来到了。考试的地点依旧是溪园。
不过这次主持考试之人却不再是章祖,而是魏国的国相白圭。
在座的诸位学子们虽然知道白圭乃是鬼谷子的高徒。可是没有想到已经贵为一国之相之人,竟然肯重回师门,主持选拔,一个个心内更是对入谷心驰神往。
白圭看着各自坐在席上上的众位学子们,微微一笑,谦和地语道:“今日我来主持此次复试,然后此次考试考诗文,请各位移目来看。
众人闻言,朝着溪园中央的遮着大布的案子望了过去,待解开遮布一看,原来是一个巨大无比类似棋盘的木盘。只不过木盘上摆放的不是棋子,而是贴着诸侯国名的木块。
就在众人诧异之时,白圭缓缓说出复试的试题:“大家可各选一国,做上卿,然后投掷竹签决定何方攻击,何方防守,而守方需要说服其他诸侯为盟友,攻方则要瓦解对方的联盟。
若守方能说服相邻三国便为胜,攻防能瓦解三方联盟则为胜……”
话音刚落,全场哗然,此番考试的命题是在是出乎众人的意料。虽然此时天子式微,天下群雄争霸,虽然阴谋算计不断,可是还没有哪个诸侯王敢公然宣布挑唆诸侯盟国只见的关系。
可是这小小的一处鬼谷,竟然公然将诸侯的不和摆在了明处,也难怪那些个儒生们提起鬼谷王诩一个个恨得咬牙切齿了。
可是虽然心有腹诽,却无人起身离席。其实能来鬼谷求师者,脑子里装的绝对不是儒家的迂腐之物。天下大乱便是丈夫建功之时,此番复试,不考文史,考的却是以后他们谋求前程的立命的根本啊!
脑子呆蠢的,在初试里都已经被撤了席子,留下的都是聪明活络之人。一时间复又安静下来,各自察言观色,互相张望,筹谋着一会结盟的对象。
就在这时,端坐在席子上的姬莹突然伸手摘下了自己头上所戴的纱帽,递给了一旁的侍女。
她的容貌肖似入宫的姬姜,算是个美艳的女子,此番突然摘下遮面的纱帽,引得溪对岸的少年郎们纷纷移目过来,频频飘向这美貌的女子。
莘奴心内明白姬莹为何会突然这般。众位学子心内鄙薄女子,本就对她们这些应试的女子瞧不上眼,可一会却是不分男女一同应试,若是众位男弟子一力排斥,她们这些本就人数不占优势的女弟子岂不是要立刻落得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