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他三天内务必再来找我。”
“因为他的那双眼睛畏光发生了变异,必须尽快换眼?你是不是怕他担心,所以没有告诉他,当年裴大教主的眼睛也是换了三次才彻底成功?”
柳珠显然开始讶异,注意力终于集中,转过来聚焦在苏沫的脸上。
“你告诉他,三日内他必须来找你,却不告诉他为什么,这就成了纠缠。所以他下了决心,要你死在这海里,永绝后患。”苏沫和她对视,照旧语气平静,但不容置疑。
“不可能。”
“我带的这把短刀,也算锋利,却削不断你娘的水衣。你娘的水衣绝不会无缘无故地解体,需不需要我提醒你,赵府有雌雄两把黄金剑,一样削铁如泥,而赵尹昨天就带着那把雄剑。”
“不可能!”
“他还给你下了药。”苏沫将手搭上她的脉,“很有可能是山茄花粉,这药能使你反应迟钝,遇到意外则狂躁失去判断,所以刚才出水,你的反应才格外大。”
“不可能!”
“你知道这是真的,就像之前,你知道赵尹并不真的爱你,就像十一岁时,你就知道你娘不会嫁给我二叔苏致远。”苏沫柔声,尔后长顿,单膝跪地,轻轻握住她的手,与她对视。
柳珠看着他,慢慢泪盈于睫。
“十年过去,你我都改变许多,尤其是我。”苏沫柔声,十数年光阴抖落,似乎又变回苏府那个不求上进顶好脾气的少年。
“可我真的喜欢他。”因为遇到故交,柳珠的眼泪终于肆无忌惮地滚了下来,“人活在世,总有所爱,不论他怎样待我,我还是喜欢他,我不觉得冤枉!”
“就算他对你一点儿没有真心,一心只想你死?!”
柳珠一时语塞。
“我记得那时候你就很早慧了,喜欢找我来说话。你告诉我,因为常年下水,你娘关节疼痛,必须穿着她的紧身水衣才能睡着。你说你其实知道自己的亲爹是谁,每次他来,只须勾一勾手指,你娘就成了傻子。你还说你恨他,所谓喜欢,一定要有回报,这辈子,下辈子,都不会再做你娘这样的傻子。”
“十一岁的时候,你便已经懂得这些道理。”见柳珠有所动,苏沫继续,一直追到她双眼深处去,“那为什么你现在却执迷不悟?难道你觉得你娘受过的苦都没有白受,为那样一个男人葬身海底,死得半点儿也不冤枉?”
柳珠大恸,捉住苏沫湿透的衣袖,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号啕大哭起来。
“放开这条螖鱼,如果他一心只想你死,那他该得此报。”苏沫轻声。
柳珠哭声渐止,并没有片刻间大彻大悟,但那一直紧握的双手却松开了一丝缝隙。
螖鱼素有灵性,立刻跃入涌来的潮水。
“他亲手掐断他的善缘,不外乎这几天,就会吞下他酿的果。”苏沫淡淡地说道,在愈刮愈烈的海风中,神色平静。
四天后,阿阮租了一辆四乘马车,带苏沫、柳珠一起离开了明州。
赵府守灵是为七天,这天晚上,也是赵青娥第一晚可以不守灵堂,在自己房里度过。
她一直衣冠齐整地在房里静坐,没等太久,赵尹果然前来叩门。
放他进门后,赵青娥很自然地打开抽屉,取出阿阮给她的那支长香,插到香炉里点燃。
先前养蛊在鸡血时,阿阮每天给珍珠鸡抹的香油共有三种,每一种都并不十分名贵,但味道和谐,配到这支长香里,燃点起来颇是旖旎。
先前阿阮在赵尹衣服上熏香,他身体里的蛊虫早被激活,可阿阮的没有,所以阿阮能感应到赵尹,可赵尹却没有反应。
如今蛊虫到了赵青娥身体里,再点了这炷香,她的蛊虫便也被激活了。
咫尺相对且洞悉分毫,他们从今往后将彼此感应,再没有任何秘密。
香名相思豆,味道果然名副其实,似苦还甜,寸寸成灰。
“我总觉得……你对我心存芥蒂。”静坐了一会儿,赵尹拿手摩挲膝盖,终于说话。
“爹的五个养子里面,你和五哥最是要好。”赵青娥冷声,“他的家传暗器,居然剖心剖肺地来教你,大概没想到你会用来陷害他。”
“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听了他这句话,赵青娥悄无声息地笑了。
就在这个时候,赵尹突然有了一种奇异的感觉,就和阿阮最初一样,感觉有一只手上来,先扼住咽喉,尔后一把扼住了心,强塞了些什么东西进去。
“你被人落了蛊。”赵青娥吐了口气,“蛊虫我见过,小小红红的一颗,的确很像相思豆,她给我种的时候,只在我手腕划了小小一道口子,那虫便钻了进去,半点儿也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