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虞?黄隼只想跳起来掐死这个女人,柳“俞”?你那么爱他,就爱了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值不值?值不值啊?柳是林是什么样的人物?怎么能糟蹋在这种人手里?
“我武功比他高,高很多。”柳是林的声音渐渐微弱了下来,“所以我从不担心他捣鬼,我知道他利益心重,好名爱利,可我觉得我什么都能满足他,我能养住他……我没想过他会因为那八宝下毒手,那八宝,他想要的话,只要开口我就会给他。”她柔柔地道,“所以他设计暗算我的时候,我很震惊……他很了解我,用七星刺截断了我的气脉,气脉一断,我武功全废,一旦动了内息就会气血崩裂而死……”
黄隼脸色惨白:“别说了。”
她微微一顿,平静地道:“你若不想听,那就算了。”
黄隼的脸更白了:“你说你说,我听。”
“我受伤以后,柳是林只能‘死’了,俞少良使出种种手段逼着我问献寿八宝的下落,他以为柳是林死前一定告诉我东西的下落,却不知我已经很清楚……他对我从来无情,他真心实意地爱我的秘藏,却不爱我。”她幽幽地道,“我如果告诉他东西的下落,为杀人灭口,我必死无疑。所以我带着柳虞逃了,一逃八年,却仍然被他撞见。”
后来的事,黄隼在屋梁上都看见了,一时沉默。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颤声地问:“可是你……可是你从来没有让他明白你就是柳是林……也许……也许你告诉他,他就不会那样对你,你那么爱他……”
“他从不爱我。”柳是林平静地道,“所以我杀了他。”
黄隼全身颤抖,俞少良根本从来没有明白柳是林的深情,她这么傲慢,这么强硬,她硬在骨子里,从来不求怜悯……她抛出了一腔深情,被人轻贱了误会了也从不解释,她忍受那些误会和辱没,直到忍无可忍,她就一掌杀了他。
黄隼紧紧抱着这个强硬的女人,她要死了:“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这样?”他号啕大哭,“你要是对他说清楚,也许他不会对你这么坏……也许他……”
“那是他的报应。”她答道。
让他以为他什么也没有得到过,那就是他的报应。
她爱过俞少良,一点儿也没后悔。
她杀了俞少良,一点儿也没后悔。
“傻子。”柳是林闭上了眼睛,没再睁开,“你很丑,也很弱,但我只能把柳虞交托给你了。”
黄隼惊慌失措:“你不要死!你不要死!我连自己都养不活,我不要养孩子……”
“‘金鳞软剑’在香火罐里。”柳是林充耳不闻,自顾自地道,“你带着柳虞,好好教他读书……练……武……不要……不要学我……”她的声音低弱下去。
黄隼泪流满面:“好……”
她微微一顿,说了最后一句话,语气淡然,非常从容:“多谢。”
二十年后。
黄隼成了江湖人称道仰慕的大侠,这位黄大侠武功绝高,行侠仗义,师承却很神秘,谁也不知他那些神出鬼没的武功源自何方。他有个徒弟姓柳,为人稳重大方,饱读诗书,身怀绝技却参加了科考,得了榜眼,入朝为官去了,不在江湖上走动。黄大侠行踪莫测,交游广阔,却一直没有成亲。
他知道他会用一生去爱一个不敢爱的人。
而那个人,已经死去二十年了。
相思豆
文/半明半寐
引
杭州城,暮春,雪白粉簇的琼花开到被风一扫,便扑簌簌落下一地雪来。
其中有一朵,落到了苏沫的脚面上。
夏天就快到了,这是他最喜欢的季节,太阳灼热,空气蒸腾,他的关节会有三个月的舒展与轻松。
“阿阮,阿阮……”他把那朵残花捡起,在指尖微微旋转,一边高声喊着他的伙计。
阿阮应了一声,脚步由远及近,人到跟前,还没说话,一股蜜饯的甜香就扑鼻而来。
“去把牌子翻了。”苏沫坐在椅子上,指一指门口。
“哦。”阿阮又应了一声,小步跑到门口,吐出嘴里的杏核,把那块死沉的木牌翻了个面。
牌子很破,风吹虫蛀的,原先正面雕了个“香”字,这下翻了过来,却还是个“香”字,只不过上头隐约描了点儿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