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手中的刀刃停下了步调,不解地问:“你说什么?你的海雅是什么人?”
“我哪知道,我来这里就是要搞清楚他究竟是什么人嘛!哎呦喂,你别切我的脑袋么!”
女子神情严肃地说道:“你不要企图蒙骗我们。我知道你们这些外来的殖民者,最擅于花言巧语,出尔反尔……说得是一套,做得是另一套,千方百计,不择手段,就为了骗取、抢劫帝国的财富和人口。我不会上魔鬼的当,帝国的子民们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路天大声抗议:“我就不是来干这个的,我已经打定主意,这辈子金盆洗手了!我带着海雅来这里寻找亲爹亲妈的!……我就问你一件事,你的部下和臣民,在十几、二十年前,有没有哪一家人丢失了一个小男孩?”
摄政女王手中一把精致的小刀,蓦然停在了半空中,距离路天的脑门子就只有区区几寸,却下不去刀。她的嘴唇微微颤抖,极力维持着平静:“丢失的孩子,逝去的生命,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他们被太阳神带去了天庭,不会再有战争,不会再有悲伤……”
“逝去的生命,也许其实没有逝去呢!”
“你说什么……”
路天的眼睛骤然一亮:“是不是真的有个走失的小男孩?他的父母还在么?”
“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我想见那个男孩的父母亲,把他们的儿子还给他们,可以么?”
女王直直地注视着路天,目光在他的眉眼和嘴角一寸一寸移动,剥离,透视,原本平静的眸子晃过强烈的恐惧,突然爆出一声惊呼:“啊!……你为什么长得这么像,这么像……这么像魔鬼?!你是那个人,那个夺走孩子的人!”
“……”
“就是你!就是你!你抢走了孩子!是你!!!”
女子的神情陷入纷乱和疯狂,手中的刀掉落在地,一双眼喷涌出极度的愤怒和悲伤,凄厉的尖叫几乎要将路天的耳膜撕碎。美丽的面孔不再温婉端庄,她用急促而昏乱的语言向四周的人控诉,痛哭。她身旁那四名大祭司,随即齐齐地手持权杖对准了路天。
愤怒的愁云遮住了太阳,悲伤的气氛笼罩起山谷。
一张一张愤慨的脸孔,一双一双受伤的眼睛。
路天呆呆地面对一群人的怒斥和攻击,哑口无言,不知道自己还能够如何辩解。如果这就是最终所能寻求到的答案,他真的很想从山顶一头扎下去,然后挖个坑把自己彻底埋掉,再也不要回来面对这些人。
山脚下的人丛突然陷入了一阵混乱。帝国的武士们擎起手中的长矛,惊讶地注视从地缝里突然冒出来的闯入者。
咖啡色的颀长身影于人群中左冲右突,在宽厚的石阶上跳跃,借力腾空,踩上山路两旁的石柱,飞也似的蹿上了山顶。海雅一路上焦急地寻觅路天的身影,对周围异样的目光视而不见。
路天扭动着蚕茧似的身体,从祭台上弹了起来,呼喊海雅的名字。
海雅的长发沾染了暗红色土屑,十根手指的指甲都挖秃了,露出血淋淋的破皮和红肉。
神庙的卫士打开活板,却找不见另一只俘虏,俘虏自己挖洞跑掉了。
陷阱之下的地道连接着废弃的暗门,打通了暗门,竟然发现下山的隧道,一直通往山脚下的石穴。海雅在隧道里一路攀爬了很久,从山顶一直爬到山脚下。
持杖守坛的大祭司冲下神台,试图保护女王。他们的目光落在马瓦赫的王脸上,像白日里见到了鬼,视线齐齐地凝固,大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海雅用装了弹簧的脚掌敏捷地降落在神坛前,毫不迟疑地抢过一只黄金手杖,护在身前。黑眉之下一对荧绿的眸,色泽逐渐浓郁,光芒辉映着山谷之中深深浅浅的青翠。
路天抻长了脖子叫唤:“海雅,海雅别动手!等一等,听我说,你们不要打群架!”
可是这会儿根本就没有人注意小白猿在喊什么,没人还有闲工夫照看捆在祭坛上的木乃伊。所有人的视线都聚拢在海雅身上。天地失色,时间静止,沟渠中的流水停滞不动,就连空气都在那一瞬间凝固,悄无声息地消散。
海雅的眉头拧紧,目光凛冽,面对人群毫无惧色,肩头和手臂上的肌肉绷成一座座山峦,大战之前片刻的宁静,蓄势待发。
阳光播撒在安第斯山巅,茫茫林海像秋日里的麦浪,起伏荡漾,波光连绵。
黄金权杖顶端的水晶石吸附起山川的灵气,曜紫的光彩缓缓投射在海雅的眉心。那一刻,笼罩在金色光芒中的海雅,一张脸纯净而坚定,好似天神落入凡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