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雅的身子跌在镶遍金砖的地板上,利落地就地一滚,翻身而起。
神殿地面上的蛋青色条石与金砖排列得错落有致,正中一条接缝突然裂开。方才路天伫立的那块地方竟然是活板,露出一枚黑洞洞的陷阱,海雅来不及吭声,瞬间就掉了进去。
路天惊叫:“海雅!……啊!!!”
仓促之中,海雅的几根手指扒住坑洞的边沿。可是纯金地砖的边缘已经被多年的踩踏摩挲成圆润的弧度,滑不溜手,承受不住他的体重。路天一把扑过去,却没有抓到海雅的手,眼睁睁看着海雅跌落进深不见底的黑洞中。
“海雅!海雅!!!”
活板“啪”一声合拢,用猎刀楔进缝隙,死活也撬不开。
大殿内重又恢复了死一般的沉静。路天的后脖颈上掠过一道道凉风,不寒而栗。
“海雅!……海雅!……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呢?!”
路天惊慌地四顾望去,高大的庙堂中就只剩下他一个,形单影只。
与他作伴的就只有眼前这些价值连城的纯金神器和紫晶头骨。
路天心里悔得快要挠破自己的心肝。被壮观的神殿和耀眼的金器迷花了眼,竟然把自己置于这样危险的境地,还连累了海雅。两人一定是中了机关。守护这座太阳神庙的子民,也许已经不在人世,却仍然在利用各种机关和陷阱,保卫先人留下的财富,警告和驱逐觊觎神器的入侵者。
“喂!还有人吗?……喂!我们不是侵略者,我来这里真的不是要抢劫你们的财宝,我是带海雅来寻找亲人的!你们千万不要伤害他!……”
路天绝望地呼喊,却得不到一丝一毫的回应。
凝滞的空气中飘过淡淡的几缕香气,像是某种草药混合了兰花花蕊的清丽味道。
他的喊声渐渐遥远,两耳嗡鸣,眼前一片模糊,寻找不到焦点。
想要揉一揉昏花的眼,却抬不动手臂。手里紧握的一只枪,“啪嗒”摔在了脚边,声音却恍惚在二里地之外。
路天缓缓地瘫软,四肢无力。浑浑噩噩之时,眼前涌出影影绰绰的人形。
一只又一只身形健硕修长的咖啡色武士,从神殿四周的暗门、地穴中现出身影。人影的轮廓在光线笼罩之下,辨不清眉目,就只见齐腰的乌黑长发不停飘动。
他在彻底陷入昏迷之前,隐约看见一名头戴火红色羽冠的女子,从人群中走出,手持黄金权杖,对准了他……
艳金色的太阳升到天际的最高点。神殿之前矗立的巨大日晷,晷针投射出的晷影在石刻圆盘上缓缓移动,移至正中。
路天被惊破耳鼓的歌声震醒,摇了摇一颗晕乎乎不听使唤的脑袋,惊恐地四下张望。
那一条通往太阳神殿的重重石阶上,从山脚下一直到山巅,站满了这支部落的族人。印第安武士们头戴纯白羽冠,长发齐腰,浓咖啡色胸膛跳跃着执着的生命力。他们身后则聚拢着部族的妇女和儿童。
一双双浓墨黑眉之下是坚定的眼,庄严的面孔仰视天上的太阳。低沉的嗓音汇聚出整齐的歌声,在山谷中徐徐飘荡。
一定是这些人了,一定是他们!
这些印第安武士,眉宇间流露出的某种气质和神态,庄重而纯净,那么像海雅的样子。
路天想要呼喊,向这些人解释自己闯入神殿的缘由。他的声音微弱无力,胸口像是被堵了一大团棉花。
他发现自己的身体从脖颈至以下全部被白色织物紧紧缠绕,卷裹,裹成硕大一只蚕蛹,或者更像是木乃伊的形状,就只露出一颗惊慌失措的头颅。自己这只白色木乃伊被摆在神庙前一块石台上。石台的四角用金箔包起,雕刻有焰火的纹路。
石台四周有四名年长的祭司把守。他们与普通武士不同,头上戴的是黑红相间的羽冠,身披华丽的大氅,手持黄金权杖。
“你们,你们别动手,听我解释啊……我的朋友被你们的机关给封到地底下了,你们快把他捞出来!千万别伤害他,不然你们一定会后悔的……”
路天急急地向身旁这四个拎了金权杖的祭司呼喊,回应他的却是紧闭的嘴角与冰冷的敌视。
两只雪白的角雕从神庙高耸的屋檐上展翅而起,在山巅上盘旋了几圈,缓缓收翅降落。神庙的石阶上,衣着华贵、头戴火红羽冠的女子再一次出现,走下庙堂。白雕一左一右,在女子的肩膀上略作停留,“啾啾”耳语一番,腾空而走,回到屋檐上栖落。
女子手擎黄金权杖,接受臣民们的仰视与欢呼,手杖上镶嵌的那一颗硕大的紫晶石,仿佛可以吸附住山间所有虔诚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