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栈顿时面色一沉,终归还是有人看上了这剑。
“这两柄剑是由陨铁所炼,以冰山莲花雪水淬火,寒淬入骨,削玉如泥。汉武帝派人打通河西走廊之时,从氐人部族中夺了此剑,带回长安,依上古名剑的名号,取名为‘承影’、‘转魄’,可是这样?”
“正是。”
“这剑后来失落无踪,皇帝诏榜天下,悬赏白银千两,求而未得……”
息栈冷冷接口道:“是,在下的一颗头颅才不过区区五百两,这剑的赏金千两。二位大人可是要将息栈绑了送官?”
说话间忍不住偷眼注视镇三关的脸色,心上猛然一阵揪动和失落。
那军师两眼放光,手里翻着一本古书,状甚兴奋:“俺说这剑咋看着这眼熟,这舒服呢,俺在这本《碧梵明遥古剑誌》上见过它的图影。当家的,果然就是这把西汉年间的宝剑!”
镇三关纳罕地看着军师,哼了一声:“哎呦,四爷,咋个这乐呵,挖棺材瓤子呐?!”
军师两只眼睛幽幽地发光:“啥棺材瓤子?俺丰老四从来不干那刨地吃臭的行当。当家的,现在可是货真价实的宝剑,连带小剑客本人,都落你眼前了!不然你细细地问他!”(1)
镇三关眼中光芒一闪,肃然问道:“娃子,你口中说的皇帝是个啥蔓儿?太子是个啥蔓儿?”
息栈答道:“当朝圣上的名讳,小人不敢讲。太子殿下……姓刘,单名据。”
镇三关立马转头问军师:“姓刘的皇帝老子都有哪几家?刘据是个啥鸟儿?”
军师叹气,窘然道:“我说当家的,姓刘的排号最响,绺子做得最大的,可不就是刘邦那一家,报号汉高祖的那位呗!人家那绺子在关中,哪是在咱这鸟都不拉屎的地方!”
息栈顿时被口水呛住。排号?绺子?我呸!你说的是本朝尊贵的高皇帝?!
军师手中拎出一本唤作《汉书》的缺页少角的旧书,“哗哗哗”翻将起来,很快翻到了《武帝本纪》一章,手指头一捋,戳着书说道:“咳!刘据,不就是汉武帝的那个倒霉催的儿子,被人诬陷谋反,后来在逃亡路上上吊了!”
“你说什么?”少年惊呼!
“你口口声声要寻的太子是名唤刘据么?年纪轻轻就躺了,也怪可怜的。”
“……躺了?”
“就是死了。”
“死了?没了?他……没了???”
军师白眼一翻,幽幽地说道:“可不是没了咋的,都没了两千年了!!!”
少年的双目如同泯灭的油灯,骤然失色;面颊如同凋零的昙花,瞬间衰败!
羽睫翦碎,粉唇煞白。
惊抖的双唇吐出一句话:“殿下没于何处?”
军师低头疯狂翻书:“何处……湖县,泉鸠里!这是个啥地方,你知道?”
“如何,如何没的……”
“呃……这书上是说兵败,被人围攻,随从侍卫都被咔嚓了,他自己就上吊自尽了呗!”
湖县……
泉鸠里……
终究还是没能逃得掉……
死了……
没有了……
细瘦的身子在油灯摇曳的火苗映照下,轻薄如纸,柔弱无骨,黯然无光,飘渺无痕。
青山碧水之间,血光冲天之处。
被刺喉之前挣扎回望的那一眼,竟然就是今生今世的最后一眼,最后一眼!
如同再一次被万矛穿心而过,将那五脏六腑一齐滚搅捣烂!
如同再一次被银枪破喉而出,眼睁睁地看着那枪尖从自己的喉头钻出,蛟龙摆尾,喉管椎骨崩塌,头颅落地,身体四分五裂!
火……
烈焰冲天……
火凤的魂魄缓缓飘出,游荡在天际,遥遥看向自己那一具已经化成了齑粉的尸身……
“噗~~~~”
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喷了镇三关满怀。浓热的血滴带着少年的体温,溅在男人的脖颈上,胡须上,斑斑驳驳,星星点点。
少年的唇上滴下一缕绛红色的浓血,一滴,一滴,落在炕上,细细的双目缓缓阖拢,身体轻轻地滑落,如凤落平滩,倒伏在镇三关眼前。
镇三关和军师面面相觑,齐齐恍然。
军师伸手摸了摸少年的脉搏,对镇三关说:“身体虚弱,急火攻心,应该没事儿。”
那一夜,醒来的息栈冲出了屋子。
没有开门,直接用自己的头撞破了门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