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第三天,下葬。
宇文长老的坟墓在历代宫主墓碑的正后方。雪芝跪在他的坟前许久,磕了几个头,又回到重莲的坟前。
究竟是什么事让她失去这些人?
一味的缅怀过去,一味的执迷不悟......还是一味的完全相信?
联想这些年发生的事。
先是在她成亲时,穆远对她说的莫名其妙的话,再是显儿的死,再是上官透的残废,再是听说上官透的死信,再是嫁个穆远......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从来没有了解过穆远。
穆远有没有野心?穆远到底想要什么?穆远的身世究竟是怎样?多年前他消失了很久,再回来性格大变,又是因为什么?
上官透这一回重出江湖,并没有以原本的身份。是因为她一耳光打掉了他的面具,他才迫不得已公布身份。那这之前,他究竟是在担心什么?
还有,穆远作为重火宫武功最高的人,没有道理会让人轻易夺走重莲的两本秘籍。
有太多的事她不知道。
这时,身后传来沙沙的声音。
雪芝猛然回头。
坐在她身后的,是那个毁了容,她当作是上官透数年的废人。
他靠坐在轮椅上,除了眼睛是明亮的,到处都是烂得让人不敢直视。
雪芝却早已习惯,她对着这张脸生活了这么多年,甚至还和他同床共枕——在听说上官透的死信之后,她曾经接连给了他几个耳光,说他无耻,冒充上官透。他无法说话,只是用很平淡的眼神看着她。但是过了一段时间,像是不愿意接受现实,雪芝又重新和以前一样,对他说话,把他当成上官透来照顾。
但现在,她知道上官透没死,再看这个穿着上官透以前衣服的人,是越看越恶心。
她站起来,走到他面前:“你究竟是什么人?”
他不会说话,自然不会回答她。
“上官透没有死。你究竟是什么人?”雪芝按住他的肩,用力摇晃他:“你说话呀,你欺骗我这么多年,现在倒不敢说真话了?在你康复之后,殷赐验过你的身,说你在失去武功之前有深厚内力,身上也有明显的习武痕迹,你说,你是不是和他串通好的?你实际会说话,是不是?”
那废人抬头看着她。她突然觉得他的眼神很熟悉,绝对在哪里看过。他试图用手腕触碰她的手,想写字。但是她没有看到他的动作,只是狠狠将他推开,转身离去。
虽然上官透已将不愿意和她再有任何关系,而且和柳画已经订亲,但他们毕竟还有一个儿子,他似乎也蛮喜欢适儿。所以,找他是没有错的。
月上谷原本地势偏僻,再多人也不会显得喧闹。可是当雪芝再去月上谷的时候,发现这个原本完全可以说成是紫荆仙岛的门派居然人来人往,热闹程度比起京师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来往的人也不再只是谷内的弟子,更多的人来自别的门派,其中有很多熟悉面孔,不乏武林名士,江湖豪杰,甚至花魁名妓。
雪芝在进月上谷之前已经发过信函给上官透,在她进入月上谷的时候,小厮也进去通报过。但是在进入月上楼后院后,她还是被里面吵吵嚷嚷的女子声音震住了。
除了在青楼,她很少看到这么多女人聚在一起。多得简直离谱。而且,这些莺莺燕燕还个个花容月貌,身形丰润,一个例外也没有。
只是,让雪芝感到意外的是,这些美女包围的人不是上官透,而是另外三个男人。另外一个男人则是孤零零的站在一旁,一脸冷漠。而那三个偎香倚玉的男人中,还有两个长得很是古怪。
那两个古怪的男人是神算破阵巩大头和盗墓王屠飞燕。容貌正常的那一个是轻功高手钱玉锦。而那个被孤立的男子,则是毒公子天涯。
这几个人都是朱砂在长安春饭馆看到过的,她回去也对雪芝说过,不过雪芝从来没有重视。
上官透则是躺在一个豹皮长椅上,身边点了熏香。他的腿上搭着白兔毛毯,绒毛边软软地垂在地上,上面满是凋落的梅花花瓣。他的面色依旧雪白,香烟缭缭升起,模糊了他的双眼。有两个少年在他周围,一个正在替他捶背,一个在捶腿。
他半闭着眼,似乎在小憩——离开了冰窖以后,任何地方都变得很温暖,太温暖了。以至于他每时每刻都想躺下来,都想睡觉。
而那四个人仿佛不是他的客人,而是园子里会动的四棵树。
柳画站在他的身边,是第一个看到雪芝的人。她低头对上官透说了一句话。上官透睁开了眼睛,和雪芝四目相对。让后他站起来道:“湘平,带四位大侠去前院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