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其实知道这个人是谁,只是不肯多去猜。
弗朗西斯戴着白手套的手,掂着面镜子。而镜中的人,有着水蓝色的眼睛,就连发梢都十分美丽的金发。
这是她最最讨厌的人。
“她”拨开镜子,低声说:“让我回我的身体。”
“我亲爱的妻子,你还在做梦么。”
一个声音自弗朗西斯身后响起:“伊丽莎白,你现在已经回来了。”
Chapter 81, 82, 83
Chapter 81
这个声音很好认,语气比较男性化,尾音却有细细的颤音。伊丽莎白回头,坐在她身后的,正是她几个小时之前在桥头看到的金发伯爵,德古拉。
可是她心慌撩乱,根本没有时间去留意周围人的反应。
她脑中来来回回,都是米兰交错的容颜。
他白色的衬衫被鲜血染红。他用几乎已经死掉的眼神看着自己:“无论你怎么做,我都不会再爱你。”
他怀中抱着自己的堂妹,眼睛看着别处。而苦心劝自己和他分手的堂妹分外满足地靠在他的胸前,扬起小小的脸,嘴唇右上方一颗褐色的痣跟着撅起的嘴动了动。她不多话,只用嘴型对自己说:“我赢了。”
伊丽莎白按住额头,所有的记忆像是跑马灯一样在她脑海中闪现。
他站在城堡的顶端,多瑙河的上方,白皙的皮肤在星光下显得剔透而细腻,唇瓣一张一合,像是电影中的慢镜头,轻轻地诉说着:“伊丽莎白·肯特……是个很不错的名字。”
关于米兰,关于自己,关于所有的一切。灵魂回来了,已经发生的事依然无法改变。
德古拉伯爵站起来,拍拍她的肩:“我想你还需要时间来调整自己。弗朗西斯,你跟我出来吧。”
伊丽莎白一个人坐在房内。
木制的地板光滑到反光,大理石天花板上镶嵌着镀金饰物,从雪白晶莹的吊灯,到垂地的床帐,到满墙油画的画框,到古董柜,都是由繁复的雕饰衬托。
窗外是她最为熟悉,此时却感到相当遥远的城市。与莱温相比,少了几分庄重压抑,多了几分繁华奢侈的雾都,特娜。
倘若当初知道自己这样做的结果,是替莉莉斯与米兰的爱情做嫁衣,她一定不会如此冲动。而且,通过以莉莉斯身份生活的一段时间,她也知道了,米兰有多么不待见自己。
如果不是变成莉莉斯,她恐怕早已忘记了米兰眼光温柔时的模样。
她站起来,慢慢走到落地镜前,看着镜中的人。
这才是真实的自己。
在自以为是莉莉斯的时候,曾在画册上看到的,蒙蒙细雨中有些绝望的金发女子。
对米兰那种又爱又恨,如何都不敢接近的原因,她总算知道了。
米兰那样天真的神情,倔强可爱的少年模样,其实在他成为血族前就已消失。他会那样做,无非是因为莉莉斯。
米兰曾经讲述自己追求一个匈牙利女子的故事,已经不会逃避,已经不会憎恨,已经是在讲过去。
伊丽莎白转过头,不愿再看镜子。
十六世纪末至十七世纪初,正好是文艺复兴与巴洛克时代的分割点。整个欧洲在摆脱封建宗教统治的束缚时,也有不少大大小小的战事发生。大英帝国在伊丽莎白一世的统治下走向全盛时期,曼彻斯特的纺织业发展得相对繁荣成熟,呢绒、粗棉布以及毡帽甚至远销海外。
作为一个相当富有的纺织商,肯特先生希望能将自己的事业发展到欧洲其他国家。又因为英国和葡萄牙之间不断发动战争,在匈牙利港口的原料供应商定下长期合作协议以后,肯特先生带领着自己的妻子和小儿子,以及妻子与前夫的儿子米兰搬家去了当时匈牙利哈普斯堡皇室统治下的首都,别称“多瑙河上的美景”的布拉迪斯拉发。因为小儿子身体欠佳,无法长途跋涉坐船去匈牙利,就暂时托给伦敦的亲戚照顾。
米兰那时只有九岁,外加家境不错,父亲请来了家庭教师,不出一年就能把匈牙利语说到匈牙利人都听不出是否本地人。虽说如此,他典型的英国人外貌及名声不小的父亲还是让他受到了不少人的排挤。
虽然米兰不是肯特先生亲生儿子,但因为小伙子从小就相当聪明,肯特先生待他比待自己亲生儿子还好。他提出要进入公学的要求后,肯特先生也是立刻就答应了。
米兰小时候就在英国公学读书,英国公学对男生最严格的要求就是绅士风度。所以他的家教没话说,才十二三岁,就迷得一堆学姐学妹神魂颠倒。还经常有天真的小女孩拖着他说英文。只是公学有学长制度,学长可以随便欺负学弟,不少被抢走心上人的男学生都曾借此教训过米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