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李惊漩的势力虽然受到了来自大皇兄一方的阻碍,但六皇兄一方却只是表面剑拔弩张,并无实质冲突。李惊漩的势力范围依然在扩张,而同时应对两方的李惊涛的实力却有所削弱。
在李惊漩周旋于权势之争时,李惊滢像是被世人遗忘一般,独自藏匿在他的滢王府,足不出户,少言寡语,仿佛成为了这座大宅的一缕幽魂。
李惊滢敏感的觉察到王府门前弥漫着某种危险的讯息,仿佛一踏出这道大门,'滢王'这个护身符的威力便会消失殆尽,早已伺机在旁的爪牙便会将自己撕裂生分。
李惊滢无从解释这种感觉的由来,但是这种感觉清晰的令他不能不正视。消极的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就这样被动的窝在尚还安全的滢王府内,多过一日是一日。
偶尔,他会骑上那匹灵马在王府中慢慢踱步,从日出踱到日落。充满灵性的马儿也从不因狭小的过道不能疾驰而发起脾气,就这样驮着他的主人慢慢消磨时光。
李惊滢为它取了一个名字:无痕。
古来名驹多以风驰电掣、迅雷闪电的'快'为名,李惊滢思忖了许久之后,却为它取了一个'静'的名字---无痕。福海曾好奇地问他为何取这样的名字,李惊滢却微笑着摇摇头,让他自己体会。
有时,李惊滢会若有所思的对无痕说:"我再为你找一个更好的主子吧......至少,他可以带你去广阔的平原随风驰骋,而不是随我一同慢慢枯死在这座宅邸......"
这时的无痕,便好似能听懂一般不乐意的嘶鸣几声,将李惊滢甩下马背,气冲冲地跑掉。
但是当李惊滢沉默着走到它身边时,它又会亲昵地舔着李惊滢的手心,半跪下身,邀请李惊滢上马,然后继续驮着他在王府中慢悠悠的闲庭信步。
福海在李惊滢的示意下逐渐遣散府内的婢女奴仆,甚至没有问一句为什么,就这样无怨无尤、不闻不问的履行着管家的职责,更加无微不至的照顾着李惊滢。
有时候李惊滢会戏谑的说,他已经可以预见未来白发苍苍的滢王身边,会有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仆,和一匹再也跑不动的老马。
那这座大宅呢?
福海笑着追问,李惊滢却怔了一怔,便笑而不语了。
因为,这座充满回忆的大宅,并没在存在于他对未来的假想之中。
有时,他用手抚摸着妖娆美艳的似锦繁花时,便不忍去想这里花萎树枯、池干地裂的萧索模样。那一幕幕荒凉的场景如同尖针般扎向李惊滢的心房,但他也知道,那幕景象迟早会随着滢王府的败落而慢慢呈现。
我与这座大宅,谁会先耗至油尽灯枯?第一个支撑不住?
如果是我......那这座宅邸或许还有救,父皇会为它找一个新的主人,它会随着新主人的进驻而再现生机。然后,属于李惊滢的回忆便会在新的欢声笑语之中悄然风逝,再也无人记得......
其实......我能保有的,也仅仅是我脑海中回忆罢了......
一天深夜,忽然一声凄烈的惨叫声从李惊滢的卧室内传出。
福海慌慌张张奔到王爷的卧房内,只见仅着睡袍的李惊滢跪倒在诺大的鱼缸旁,手中捧着一条毫不挣扎的四色鲤鱼,无措地看着福海:"我正想入寝,忽然发现它不动了,为什么会这样?"
福海急忙扶起李惊滢,见他的衣服湿了大半,生恐他着凉,赶忙往他身上披了一件外套。李惊滢浑然不觉般只是呆呆地看着那尾死鱼,久久沉浸在震惊带来的茫然无措中,不知该如何是好。
"到底为什么?"
眼见福海只低头忙碌,不肯回应,李惊滢情急的抓住他大声的叫了起来:"要怎么救它?福海!你家乡不是有这种鱼吗?你一定知道怎么治好它对不对?"
福海看着眼前好像随时会哭出来的李惊滢,不经意地轻叹一口气,轻轻的说:"它死了......王爷,这条鱼已经死了,救不活了......"
李惊滢的眼神中刹时涌起心碎的绝望目光。
福海又怎会不知这条鱼对李惊滢的意味非凡?即使他为了避免心酸而刻意的回避那段过去,可是目光依然会在不知不觉中循向它所在的方向。每每它在水中发生声响,李惊滢便会立刻放下手中的事急忙奔过去,直至确认它只是顽皮淘气后,才放松的露出一丝温柔怜爱的笑意。
这条四色鲤,是一个不再存在的人留给李惊滢唯一的一份礼物,再也不会有第二份。而现在,连这唯一的一份纪念也被上天收回了......
李惊滢觉得这仿佛是老天爷的警示,在警示他应该早早的从深陷的泥沼中挣脱,在被溺毙前尽快离开这个深不见底的无望沼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