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予你欢且喜(51)
“我看了你的信。”
这么多年的委屈好像一齐发作,裘欢拼命压抑,有些喘不上气:“你……你真的看了……”
他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有人看重他的真心。
还好,这个世界上还有个司徒喜。
第56章 小碗
少陵人少,孤坟却多。
时逢清明,却连香烛元宝都看不着。
裘欢和司徒喜好不容易四处敲门,才从一对老夫妻那里讨得了一匹他们留给自己做寿衣的白布。
裘欢想要给钱,却被夫妻俩摆手拒绝了,老爷爷让他和司徒喜快些走:“这个城都空了,我和老伴儿腿脚不好,儿子儿媳抛下我们逃命去了,早知道生出这么个不孝子,我当初就该把他掐死!”
老爷爷说到激动处,被老奶奶嗔怪地打了一下,埋怨他不该这样说自己的孩子。
“你们也快些走吧,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出去干点什么不好,非来这个鬼地方混吃等死。”老爷爷把老奶奶拉回屋子,大力关上了房门。
明显是误会了裘欢他们……
裘欢也不辩驳,在门外朝他们谢了又谢,去城外找了个顺路的同乡,和司徒喜两个人坐着牛车,往裘欢已经记不清样子的家乡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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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别经年,小碗坟前已经杂草丛生。
裘欢有些依恋地蹲坐在地上,温柔地抚摸着刻着妹妹名字的粗糙石碑——小妹,裘小碗之墓。
年少时文静软糯的小女孩,仿佛犹在眼前,那么鲜活美好青春少艾的姑娘,怎么能就这样变成一捧黄土,一块石碑……
裘欢离家时培植的槐树已经长大,累累的白色花蕊压弯了枝头,微雨含露的样子楚楚可怜,是小碗最喜欢的样子。
裘欢轻轻摘下一小簇,抖落上面的露珠,温柔地放在碑旁,好像那时给妹妹簪花一样。
司徒喜把白绫挂在槐树枝桠上,白绫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裘欢看不懂的经文,那是梵文的往生咒,传闻可引迷途善灵归家。
“可以和我说说吗?小碗的事。”司徒喜问得谨慎,不想让裘欢有一丁点儿的伤心。
可是怎么会不伤心呢,裘欢此时却觉得,应该让他知道。
这样坦诚相待,就像一对深爱多年的老夫妻,让他分外安心。
“我爹,是下溪村的猎户,那时候澄江还十分澄净,汇到我家乡小溪的水,也是无比清澈,家家都引水养鱼,偏我爹的打猎本事,是祖上传的,就是日子再艰难,他也笑呵呵地面对。”
“也许傻人有傻福的道理是真的,他因着这身本领,没有让他飞黄腾达,但是却赚了个大户人家出生的娇妻,就是我……”裘欢突然顿住,他说不出那个字,从她把他买卖到楚馆,任凭他如何叫喊都没有回头,他就再也喊不出那个字。
她不配。
“就是……生我的人……”
“她本是乡绅家的小姐,跟我爹八竿子都打不着的身份。可是再大的家业,也有败落的那一天,她当兵的弟弟犯了事,全家都被牵连,她爹带着她和她妈逃命的时候,刚出虎穴又入狼窝,被山上几个毛贼盯上,还好我爹出手相救。她爹为了报恩,把唯一的女儿许配给我爹做媳妇儿。”
“后来她爹娘据说是找了相熟的船家逃到东洋去了,其实哪里是知恩图报啊,原是只得了两张传票,当然把赔钱的女儿赶紧丢出去才好。”
“她嫁了我爹后没有一天开心过,后来才知道她早就有个订了亲的青梅竹马的表哥,她家那种情况,她表哥自然急于脱身,那里还会管她,早就撕了一纸婚约远走他乡,避难去了,深怕被牵连。”
“世人都知道捧高踩低的道理,偏偏她不明白。”
司徒喜摇头:“也许她不是不明白,她只是不能接受。”
裘欢嘲讽地笑道:“也许吧,那个脑子里只有她的爱情的蠢女人。”
“她对我爹不理不睬,我爹也渐渐从最初的喜悦里沉寂下来,不满她对自己冷淡到甚至厌恶的态度,开始借酒浇愁,整日浑浑噩噩。”
“顶梁柱顶不起家里想要出逃的一片砖瓦,我们家的日子更是一日难过一日。”
“她从来看不上我爹的猎户身份,大抵是觉得读书人才能懂她心里的惆怅郁结,才能明白她的风花雪月。连带着的,她也根本不管我和妹妹。没有爱情诞下的一双儿女,又怎么能奢望母爱呢。”
“我从来不奢望她可以爱我们。我爹喝醉了酒,谁都分不清,常常打骂我和妹妹,可是每回酒醒,看着我们身上的伤,又会噗簌噗簌掉眼泪,边哭边打自己耳光。”
司徒喜有些不懂:“你不怨你爹?”
裘欢愣了一下:“我……理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