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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堂春(68)

作者:王孙何许 阅读记录

“敬姻缘!”

李霑默默地与他们碰了一下杯,无言地在心里为他们祝酒。

敬姻缘,敬相思,敬求而不得,敬终成眷属,敬人事,敬命运。

他看了一眼窗外——

也敬今天的好天气。

相逢意气为君饮,且作一程把酒言欢。

一顿饭吃罢,肖聿白便带着邵秋月去邵府提亲去了,五人正下楼,楼下大堂里说书先生惊堂木一拍,一唱三叹道:

“你看虎咆般炮石连雷碎,雁翅似刀轮密雪施!且说这位尉迟大侠,长袖如雪是剑气如虹,只那么一招——”

那“招”字拖得极长,沙哑着嗓子方才回转道:“是血光四溅哪!那贼人立即就被斩于——马下!”

任歌行心中暗叹这些说书先生终于不讲他在皖地斩杀知名高血压土匪的光荣事迹了,他低声问肖聿白:“这位尉迟大侠是哪位高人,以前没有听说过。”

“唔,他名唤尉迟牧野,”肖聿白道,“兖州刚刚崭露头角的一个侠士,这段时间接连斩了好几个颇有些恶名的江湖人,也不为别的,他自己只道是‘诛宵小,安黔首’,兖州的百姓都挺喜欢他的,只是……我也不太清楚,这位侠士好像并不只专于剑道,方术道法也很精通,有人叫他剑仙呢。”

任歌行颔首应了一声,送肖邵二人离开之后,三人打算在兖州滞留一晚,过完花朝节明日再走。今晚花朝,白日里已经很热闹了,路边街市有小贩卖胭脂水粉和女儿家戴的宫花和鲜花,还有百花酒和鲜花饼之类的,三个人信马由缰地闲逛,任歌行笑道:“嫂子想要小宫花戴吗?”

杨晏初:“……你差不多得了。”

任歌行低着头嗤嗤地笑,踢路边的小石子玩,踢一下叫一声:“嫂子,嫂子,嫂子……”

杨晏初大庭广众被他这样一声声地叫,脸皮都快烧没了,但又莫名其妙地有点爽,又不想直接让他别叫了,就跑过去把任歌行踢着玩的石子一脚踢飞。

任歌行乐呵呵地闭上嘴。李霑在旁边吃鲜花饼吃得满嘴是渣,东张西望地喊了一句:“任大哥,花神!”

任歌行一拱手:“小友颇具慧根,看来非俗世之人呐,正是小仙!”

杨晏初把胳膊肘搭在任歌行肩膀上,道:“那小仙就是爱与美之神。”

李霑:“……不是,你们看呀!”

杨晏初和任歌行随着李霑指的方向看过去,远远地有一队人抬着一面大鼓,在人群的簇拥下缓缓而来,鼓的边缘一圈花团锦簇,鼓中央站着一个盛妆美人,作花神打扮,镶满了花朵的披帛和广袖随风飘飞,在盛大的丝竹声中于鼓上翩然起舞,跳起来的时候极轻盈,纤足落下敲响的每一个鼓点都踩在丝竹歌吹的节拍上。

兖州百姓有情调且会做生意,随着这鲜花美人的队伍里,有小贩兜售小捧的花朵与花瓣,过路围观的姑娘们大多会买一捧扬洒到花神的鼓上,以图个花神眷顾的好兆头,或求聪慧灵巧,或求美满姻缘。杨晏初和任歌行很快被挤在了熙熙攘攘的人潮中,李霑凑热闹,非要往人群中央的花神姐姐那里挤,杨晏初和任歌行被带的不得已往人堆儿里扎,外面一圈的姑娘们离得远了,抛洒的花朵和花瓣很多就落在了任歌行和杨晏初的身上。两个人顶着满头落花对视一眼,都有些哭笑不得。任歌行凑过去在杨晏初耳边说:“这花神裙边儿脱线了,抽出来的丝挂鼓面的钉子上了。”

杨晏初借着歌吹如沸大声嚷嚷:“别看花神啦,看我!”

任歌行就乐:“那你穿花裙子给我看吗!”

杨晏初道:“可以啊!”

“戴小宫花吗!”

“戴呗!”

李霑忍无可忍:“你们讲话不要吼那么大声啊!”

两个人这才往周围看一眼,发现也并没有多少人搭理他们,大家都是自己开心自己的,任歌行替杨晏初拂去他头上的雪一样的落花,笑道:“都是自个儿关门乐自个儿的,谁有功夫看咱们,”俩人又黏到一起咬耳朵,任歌行低声道,“我刚看见街东边有个情人镜,一大堆人在那排队照,一会儿去看看吗?”

杨晏初道:“这玩意儿你也信?”

任歌行道:“‘三生石上旧精魂,赏风弄月休要论’,据说照了这镜子的眷侣,下一世也会终成眷属白头偕老,图个吉利嘛。”

杨晏初心头一动:“你下一世也要和我在一处吗?”

任歌行眉毛一立:“怎么,下辈子你要蹬了我啊?”

“没没没,不是,当然不是,”杨晏初笑道,“我自然愿极。”

他心想,如果有来世,他一定要是很干净,很体面,很轻松的,最好是少年时,无忧无虑甚至有点桀骜的时候,为了下一世的任歌行再狠狠心动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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