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攻略守则(46)
听他说起贞顺皇后,皇帝眼中也流露出一丝怀念,叹了口气,又换了副斥责的口吻,“那你下手也不能这么没轻没重!你这样让怀宁以后如何御下服众?按着辈分,她是你妹妹,有做哥哥的不由分说去妹妹那抓人的吗?还把人吓得发烧了。”
蔺湛抬起眼,有些惊讶,“发烧了?”
皇帝“哼”了声,瞥见他左脸上有一道淡淡的划痕,道:“你脸上又是怎么回事?”话一出,心里已知道了答案,将手从盆中提起,嗤了声,“活该!”
蔺湛自然无话可说。
“戒指找到了,人被你吓病了,你也该去看看她,好好道个歉,没得给人家留下阴影。”
“是。”
“这几天天气不错,让她好好晒晒太阳。”
“是。”
皇帝见他态度不错,满意地颔首,忽而又想起什么,“谁那么大胆子,拿你戒指?”
蔺湛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嘴里云淡风轻道:“是怀宁身边的一个侍女,儿臣估摸着她不知道这戒指的原主,想着自己拿回去转手换钱,哪想被巡逻的侍卫看到了。”
皇帝皱眉道:“怀宁向来乖巧,身边也无人惹是生非,怎么却生了扒手出来?”
“这个儿臣不知。”蔺湛淡淡道:“不过听闻那侍女原是从皇后身边出来的,儿臣一气之下,不小心将她打死了,还得给母后打个招呼。”
皇帝擦手的动作一顿,看向蔺湛,他也看了过来,目光澄澈,好似没觉得不妥。皇帝冷哼了一声,将帕子扔到漆盘上,道:“一个奴婢还讲什么出身,你做事向来不拖泥带水,这会子婆婆妈妈干甚?反正怀宁那你是大动干戈一番了,看看还有多少野草,都拔了吧。”
蔺湛道:“是。”
一盏茶摔了出来。
崔琉从未见过崔皇后如此疾言厉色的样子,浑身都颤抖了一下,小心唤了声,“姑姑……”
“我已经提醒过你一回,你非但不听,还给我惹出这样的祸事来。”里外的人都被赶了出去,崔皇后也无必要装着端方稳重,厉声道:“你那晚出去到底干了什么?”
被那条大白狗逼到池畔的可怕记忆又涌现出来,崔琉抱了抱胳膊,委委屈屈道:“我是先去宜春阁找怀宁的,结果素雪说她还没回来,然后……我就回去了呗。”
她边说,边四下转着眼珠,心中感到异常困惑。
前阵子她让人特意在翰林院门口扔了块手帕,结果一丝风浪也没有,简直静得可怕,不但风平浪静,而且郑湜还主动请命去了安定,好似对怀宁不抱念想似的。这太奇怪了。
“你这阵子先别进宫了。”
崔皇后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崔琉知道自己姑姑这回是真生气了,闷闷地应了一声。走到马车旁的时候,侍女问她要不要去宜春阁探望薛棠,崔琉踢了脚车轱辘,恨恨道:“发个烧还那么娇气,烧死她才好呢!”
气呼呼地坐进马车,终是觉得事态严重,当务之急是安抚皇帝的疑心,不情不愿地吩咐车架向宜春阁去。
蔺湛先回宫换了身常服。
伺候他换衣的是个内监,年纪小伶俐一些,觑着他左脸上的伤痕结了一层浅浅的疤,大着胆子开口,“殿下要不要擦药?否则会留下痕迹。”
蔺湛系着玉带的手一顿,慢慢垂眼去看他。这小内监是初入宫做事,似乎还对太子喜怒无常的性格一无所知,只是凭着本能感受到了他眼中翻涌着的一丝戾气,这才乍觉自己好似触了逆鳞,慌忙跪下请罪。
“吧嗒”,玉带的机括被扣上。蔺湛转身去拿一件月白色长袍,“你下去吧。”
小内监得了什么恩赦似的立刻消失。
蔺湛仰面倒在塌上,还能记起女人的指甲划过面颊的感觉。
……
郑延龄讲课的时候,喜欢搬两张圈椅到廊下,特别是春夏之际,花影重重,风轻日暖,偶有一两声虫叫从草丛间传来,四周静谧安详。
蔺湛六岁的时候,已能将《春秋》《左传》倒背如流,郑延龄常在皇帝面前大加赞赏,但他讲课的方式太过枯燥。蔺湛练着字,趁舅舅打盹,将他颌下三绺美髯系在了椅脚上,偷偷跑回去玩自己养的蛐蛐儿。
蔺湛“翻山越岭”,一路从崇文馆跑回甘露殿,逃课总是格外刺激的,他一颗心都在“砰砰”跳,生怕舅舅后脚就追上来,但他应该先会摔个大马趴。
“殿下,您怎么回来了?”他的奶娘匆匆迎上来,“郑相公没有授课吗?”
“舅舅讲得忒无聊。”蔺湛挺了挺小身板,学着郑延龄的样子将手背在身后,像个大鹅一样一摇一晃地踱着步,拉长语调瓮声瓮气:“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你看嘛,一个句子够我打好几个盹了。奶娘,我要我的蛐蛐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