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攻略守则(32)
得到千真万确的回答后,她伤心欲绝地瘫坐在绒毯上抹眼泪,“殿下哪有空会管这种事?早知道就该我去后堂的!”
在她的印象里,蔺湛对谁都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两人没有血亲关系,算不得真正的表兄妹,所以碰了面,崔琉也只乖乖喊一声“殿下”,不敢表现得太过亲近,私底下也是如此。
崔皇后由着她哭了一会,吹着茶沫道:“薛棠死不得,要是让她哥哥知晓她跟着我们去佛堂,却失足跌死在悬崖底下,莫说是薛恂,陛下也饶不得我们。”她又笑了一下,“太子在这事上,手脚倒挺快。”
崔琉细细一想,许是为了一些不得已的原因,心中的委屈慢慢淡了下来。她低下眼沉思了一阵,捏着袖口犹豫了会,开口问道:“姑姑,我想问你借个人。”
……
“从那么高的山崖上滚下来,你这丫头也真是福大命大。”皇帝穿一身浅色的便服,腰间系着淡青色丝绦,和蔼地说道:“也让你受苦了,有什么需求尽管说。”
这是薛棠脚伤痊愈的次日,皇帝召见,她低头道:“劳陛下关心,只是些皮肉伤而已,无大碍的。”
“朕看你宜春阁那院子不大,趁着这阵子修南熏殿,不若也单独为你开个府,搬出来住?”
薛棠简直受宠若惊,更不敢答应。
单独开府……公主的待遇也不过如此,再说经了上次流民袭击大云寺一事,许多御史言官已经对修殿一事颇有微词,在这多事之秋她再来掺和一脚,岂不成了众矢之的?
所幸皇帝笑了笑,并未坚持,看上去只是开了个玩笑,突然道:“你同情那些流民?”
薛棠便又想起那喉咙冒血的尸体,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兜中早就准备好的荷囊拿了出来,让内监呈给皇帝看。皇帝没想到她居然是有备而来,不由得挑了挑眉,将这荷囊捧在手里瞥了眼,随即问:“这是什么?”
“这是那日劫持过我的流民——也就是孙十二——身上遗落的。”
“你拿这东西干什么?”
“陛下,这些作乱的流民,大部分都是拖家带口,家有老小,若不是迫不得已,怎会公然与官府对抗?这其中,或许有什么内因。”
皇帝眯起眼:“内因?”
“譬如,是刺史、县官中饱私囊……”薛棠觑了眼皇帝的神色,点到为止,敛容道:“陛下,圣人言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说到底,饥民变流民,流民变乱民,铤而走险,也只是为了一口饭吃。”
皇帝笑道:“哦?你这也是在劝谏朕?”
薛棠忙起身跪在地上,“臣女不敢。”
“起来吧。”皇帝朝她抬了抬手,“你有这心思便是好的,不过朕也得告诉你一句话,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今日你同情那流民头子孙十二,明日他便可杀了你。今日他们闹大云寺,明日便能闹到太极宫来。他们在朕的眼皮底下作乱,朕若饶了他们,岂不是在昭告天下造反无罪?你年纪小,朕跟你说这些,不过让你少些愧疚。太子当着你的面杀了的那人,是罪有应得,明白吗?”
皇帝仍旧是笑着,因体丰而显得格外和蔼可亲,说出的这番话虽是为了安慰薛棠,却让她脊背生寒。她不敢再多说一句,叩首道:“谢陛下关心,此事我不会放在心上。”
“朕不能给你建府,那就送你一幅画,好歹也添一份热闹。”皇帝挥手让下人去取。
画卷被保存得很好,封套上有水晶钉扣,纸张厚实柔韧,乃是用云母润饰过的,还泛着淡淡的幽香,如此重视,可见绝不仅仅是一幅画那么简单。薛棠小心展开,那画上画着的竟是一片风雪茫茫,山川萧条的景象,只寥寥几笔,便是妙致毫巅,北风呼啸之势破画欲来。
“你小时候说要跟着去北庭,说要见识一下玉门关,你爹爹、你哥哥自然不许。现在朕让人画了一幅画,算是让你见识了一下吧。”皇帝看着她红了一圈的眼眶,笑道:“今年战事不急,你哥他很快就该回来了。”
薛棠擦了擦眼角,将画抱紧在怀里,叩首道:“谢陛下。”
她走到殿外,一个人影正抱着手倚在门框上。
蔺湛方从宫外回来,玄色妆蟒缂金丝的大氅尚未脱下,衬得身姿愈加挺拔如松。薛棠因他昨日救了自己的缘故,很是感激地给他行了一礼,准备离开。
“站住。”蔺湛伸出手臂挡在她身前,目光却纹丝不动地盯着门外,薄唇轻启:“东西拿来。”
薛棠以为他问自己要怀中的画卷,微微错愕:“这是陛下赐我的……”
“我不是说这个。”蔺湛拧起眉,终于将目光移了过来,却盛满冷意。他站直身子,走到薛棠面前,“薛老将军留给你的荷囊,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