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侍君莫言坐下后,常顺低声问:“小少爷,你知道多少了?”
知道了多少?垂在身侧的手指微一颤抖,君莫言想到了几天前发生的事情。
十天前 沛水 客栈
“……想不到,我的两个儿子都是废物。”转过身,看着君莫言,中年男子露出一个略微复杂的笑容。
纵然假设过种种可能,君莫言也没有哪怕一分的想到现在会摆在面前的情况——荒诞到了极致的情况。
“……父皇?……怎么……”极缓慢的,君莫言开口,脸上带了些许茫然无措。
“‘怎么’?”微微笑了起来,中年男子开口,“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吗?为什么寒亦——哦,他在你面前是叫殷寒?——为什么寒亦能知道那么多,包括这里,包括青穹山的密道——莫言,”转动着拇指上的玉扳指,中年男子神色冷淡,深沉的眼里似乎流转着些许轻蔑,“我很失望,也很遗憾——有你这样的儿子。”
用力的握了握拳,君莫言不言不语,只是用那双无神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对面的人。
为一双宛如死物的眸子盯着,中年男子却仿佛没有任何感觉,只是径自往下说:“婉伊一生精明,大约也想不到会有你这等优柔的孩子——给你皇位,结果你用身子去交换东西?”
脸上血色尽褪,君莫言微一踉跄,随即站稳了身子,神色也在短短时间之内冷静下来。只是中年男子紧接着的话,却让君莫言再也无法维持哪怕表面上的冷静。
——“这么看来,婉伊当日的牺牲,是没有半分必要了。”
脸上所有的伪装尽皆崩溃,君莫言哑着嗓音开口:“到底——”
之后的声音,被一声轻轻的响动给压下了——或者说,是某种划破皮肤的锐痛。
轻描淡写的一抚袖,以一柄小刀划破了君莫言颈部的皮肤,中年男子眉宇间染了些许冷意,“记住现在的情况——是我问,你答。”在君莫言脸上逡巡了一会,最后停在那已经渐渐流出了几缕红色液体的脖子上,他说,“这条命先寄在你身上……若下次你还是如此,那想来也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至于之前的事,”略顿一下,中年男子的视线移向窗外。负手静立,片刻之后,他才说,“之前的事,你自去问别人吧。”
之前的事,你自去问别人吧。一个一个字,化为最凌厉的刀子,在君莫言身上肆无忌惮的留下各种伤痕。心脏骤然的紧缩,让君莫言忍不住微微颤抖。而同时,他眼前的黑暗却突然开始翻涌起来,然后,便是刺目得让人想流泪的光亮。
再之后,他看见了一个人。
——一个原本已经属于记忆的人。
“……你从头说吧。”自记忆中醒来,君莫言声音略哑,心情却已经平静下来了。
“十五年前……”并没有逃避,在君莫言一坐下,常顺便开了口,“十五年前,云妃娘娘是被毒杀的。”
虽然一直知道事实,但如此明着说出来还是头一次。身子微微颤抖一下,君莫言很快镇定下来,示意对方继续开口。
看了君莫言一眼,常顺随即垂下眼,开口:
“毒药是现在的太后准备的,但看着——逼着——娘娘喝药的,却是当时的皇帝,也就是先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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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重的颤抖了一下,君莫言的脸色几乎灰白。
“为什么?……”喃喃着,君莫言的手指不觉用力,露出惨白突出的关节,“为什么?为什么当年父皇会赐死……不,为什么当年,父皇会要我母妃用那种方式死?”
“小少爷……”欲言又止,好半天,常顺才说,“小少爷,您在找娘娘留下线索的过程中,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神情突然僵硬,足足过了半炷香的功夫,君莫言才开始慢慢放松自己的身体。而当他一开始放松身体,他体内的力气就如潮水一般流出身体,止也止不住。
眼神茫然的移动,最后定在了软软垂下的手上。君莫言怔了一会,才说:“是……真的?”
“娘娘是羽国的皇族,直系皇族。当年,娘娘虽不是带着目的接近青国,但最后为羽国窃取青国的机密确实事实。”缓缓的说着,常顺的声音平缓。
——平缓到有些讽刺。
不觉抬了抬手,君莫言似乎想抓些什么——但到底,他什么也没有抓到。
于是,他慢慢的放下手,问:
“是吗?……那么,还有呢?”轻轻出声,他问,“还有呢?在我母妃死的时候,为什么他会说,母妃的牺牲都是白费?”
复杂的看了君莫言一眼,常顺开口:“娘娘知道身份败露之后,和当时的皇帝做了一个交易。”突然顿了一下,他问,“小少爷,您知道十五年前,青国发生了什么大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