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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事?一个人走在阴暗冗长的甬道里,君莫言微皱着眉,不止一次这么问自己。他应该是在……他应该是在哪里?这么想着,君莫言不由一怔。而正在此刻,从开始就黑暗着的前方,突然有了一点光亮。
心下一松,君莫言也顾不得眼下的怪异,只是加快脚步,向着那光亮的地方走去。
近了、近了,当君莫言周身的黑暗全部被光亮驱逐后,他看见了一个人。
眉目如画。
这世上、至少在君莫言见过的人中,只有她一个,当得起这四个字。
当她不动、不开口、甚或只是盈盈笑着的时候,她就绝美得不似真人。
而当她看着你,抑或对着你说话的时候,她眼中的傲气,眉宇间丝丝缕缕的坚毅,则与她柔弱的外表相结合,勾勒出一种奇异的诱惑。
此刻,她正在与身边一个十来岁、只到成人腰际的孩子说话。
一个,面容模糊的孩子。
突然之间,君莫言只觉得自己的心揪起来,狠狠的揪起来,痛到几乎让人呼吸不了。
——眼前的人,他看了很久,也很久未看了……
不自觉的,他伸出手,一步一步走向那宫装丽人,冲破喉咙的嘶喊,沙哑破碎,更微弱得让人几可以忽略:
“……娘……”
而那丽人,却好似听到了君莫言的话,转头对他一笑,接着又和那站在她身边,面容模糊的孩子说:
“你要照顾他哦,我唯一的宝贝……”
然后,君莫言看到那孩子点点头,接着,便是一个明明十分陌生、但感觉上却偏生又有点熟悉的声音。
“好。”
好?微带迷惑的,君莫言朝着那面容模糊的孩子踏了一步。
只一步,却像是走了一生。
等君莫言再回过神来,周围的环境已变了,再没有刚才那个虽冷清,却流转着些许温暖的房间。取而代之的,是他非常熟悉的场景。
——已经纠缠了他十五年,如果没有意外,也将继续纠缠下去的场景。
人头攒动,一个个身影在他身边蹿来蹿去,却都看不清面目。尖叫、咆哮,一声声钻进耳朵里,化为一把把小刀,割划着耳膜。
而他,正站在床前。
床上躺着的,是刚刚还眉目如画,现在却已形销骨立的女人——他的母妃。
然后,他看见,床上的女人挣扎着,向他伸出了骨廋嶙峋的手。
不……
明明想吼,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明明想动,却做不出任何挣扎。君莫言只能站在原地看着,眼睁睁的看着那只手——那只看上去像骨头甚过于人手的东西一点点接近,然后……
不……
“啪!”很清楚、很鲜明,在一瞬间盖过了所有的声音。
那只手被打落,无力的歪在一边。而躺在床上的女人眼里那本来一直跳动的火焰,也在同一时刻熄灭。
费力的撑起微笑,女人看着君莫言,翕动着唇,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就在下一刻,她就被周围围上来的,面容模糊的人淹没,而他,也被一种力量,仿佛无从抗拒一般的推离。
不、不……
只剩那只滑落下来的手,还在向着君莫言的方向微微颤抖着,似乎想要碰触些什么。只是,当那群看不清面容的人推挤着穿过廊门后,那只手也终于……
无力落下。
“不啊啊啊——”
“皇上?皇上?!”死死的按着君莫言剧烈挣扎的四肢,常顺紧张的叫唤着。
“……”颤抖着唇,透过模糊的视线,足足过了半晌,君莫言才看清了身前的人。
茫然的看着身上的人,又或者只是透过身上的人看些其他什么。好半天,君莫言才疲惫似的闭上了眼。
“好了……放手。”慢慢的开口,君莫言的声音飘忽得就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皇上?”手上力道略略一松,但接着又以更重的力道压制着君莫言,常顺微有些担心的看着对方死白的脸色以及脸上那还未完全干涸的泪痕。
“没事,放手……”神色有些恍惚的,君莫言喃喃着,“不用担心,我已经没有第二份内力可以废了……”
像是突然被烫着了一般,常顺猛然收回手,整个身子都弹了起来。
尽管身上压制的力道消失了,君莫言却还是一脸恍惚的模样。摸索着,借着床柱撑起身子,君莫言单手遮脸,半闭着眼。慢慢冷静下来的他,已没有了刚才的狂乱,但那种空茫的、仿佛没有任何事情值得他在意的感觉却更甚。
好一会,一直呆着的君莫言才微微动了一下身子,低声开口:“之前,我母妃身边是不是……有一个孩子?”
“什么?”心中一惊,常顺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