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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回公子话,马推司又是跟着祝主簿来的。”另一个差役要机灵一些,忙赔笑回道。“如今都在龙图书房内搜查,王家人不服,全跟过去了。”
陈珚道,“哦?龙图此时正在外为国征战,安卿家却是连他都不放过么?”
他此时已经渐渐平静下来,见那中年差头在地上爬动,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差头血流披面,口齿有些不清,嘟噜了半晌,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只听得外间脚步、说话声响,几人跟着也走了进来,见到陈珚,便是一震,都是警觉地举起手里的水火棍,手按刀柄,问道,“你是何人?”
陈珚自小住在宫里,少年时期离家求学,和这些人互不相识也不奇怪,他亦懒得表明身份,只是问那两个差役,“这就是主簿?”
“正是。”那两个差役只敢说这两个字,祝主簿也不吭一声,倒是随主簿进来的一帮人,口中还呼呼喝喝的,嫌陈珚太过嚣张。
陈珚见那祝主簿大约五十来岁,心下也是雪亮:不论安朗还是这祝主簿,年岁都大了,按官家现在的年纪,只怕自己将来即位时,他们都已经致仕,甚至可能不在世间,所以才会如此放肆行事,并不考虑惹怒自己的结果。
他见这主簿眼神躲闪,并不和自己对视,便晓得他应该猜出了自己的身份,当下也不说破,只是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下官祝明,见过公子。”祝主簿果然不曾反诘陈珚身份,只是拱手为礼,态度还有几分不卑不亢。他身后众人也渐渐看出端倪,喧闹声一时便慢慢地小了下去。
陈珚平日其实也很少生气,但一旦动了真怒,那便是非同小可。若是这祝主簿做事有些分寸,那倒也罢了,陈珚也未必会和这么个马前卒计较,偏偏他不但要去搜小王龙图的书房,还纵容属下搜查客院,以至于险些让宋竹受辱。陈珚早已拿定主意,此时也不为他态度所怒,只是问道,“你是哪里人?出身何族?可有儿女?”
这一句话问出来,祝主簿面色惨变,顿时身形就矮了半截,他不顾官员体面,给陈珚砰砰磕了几个响头,刚才的所谓风骨,早已经不知何处去,口中直央求道,“殿下恕罪,下官也是奉命行事、逼不得已!”
方才那差头,一旦知道陈珚出身高贵,便不敢告诉名字,祝主簿毕竟是官,胆子比他大点,还是挺了一会儿的,直到被陈珚问起家小族人,方才惊慌起来,也算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
现在轮到陈珚不理他了,他转身看了看那差头,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差头呜呜咽咽,也不敢不答,“小人……小人季二十二……”
这些胥吏,在官老爷眼中都不算是人了,陈珚也不拿他当回事,随口说道,“今晚回去以后,你便自裁吧。”
季二十二周身都软了下来,死命给陈珚磕了几个头,呜呜咽咽地谢了恩,陈珚也不理他们,而是转身问宋竹,“这屋里你可还有什么是要带走的?”
方才几人说话间,宋竹一直在胡三叔护卫之下,此时也是举袖掩面,听了陈珚问话,方才放下袖子,只是也不说话,也不看向陈珚,只是扫视着屋内的混乱狼藉,面上神色数变,显然情绪极为复杂。
陈珚和她说话时,众人都是以极快的速度退出屋子,谁也不敢留在屋内,只有胡三叔在门前把守,陈珚见人都出去了,便向她走近几步,低声道,“粤娘……”
这两个字,忽然间倒是把宋竹的眼泪给喊出来了,她眼角顿时多了两行湿痕,拿起一本书,摔向陈珚方向,哭道,“你走开!灾星!别来带累我!要不是因为你,我们家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句话说得陈珚心头猛然一痛,一时间又愧又悔,竟然无话可答,只好好声好气地说,“现在别说这个,你且和我走吧,王家这般护卫,不能呆了……”
宋竹现在,一点也不从容、不优雅,不美丽,她的眼圈和鼻头都红了,眼泪被反手抹开,反而沾了一脸,望着陈珚的眼神满是恼恨和厌恶,握起小拳头又捶打了过来,“我不要和你走,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自从你这谎话精来了,我们家就没有好事……你害得我们家还不够惨吗?”
陈珚有一万句话可以回她,但看她一人孤零零地缩在墙角,一边攻击他,一边还一抽一抽地掉眼泪,心下又哪有一点恼恨?只有数不尽的心疼:“她一定是冤屈得狠了……唉,她也说得没错,终究是我带累了先生。”